虽然被朝中官员大量攻讦,喊打喊杀的,但就像杨家兄弟二人所判断的那样,杨震以及锦衣卫的名声却不挫反升,隐隐然已有和东厂分庭抗礼之势。而杨震本人在北京城里,无论是在官场还是民间,包括军中的声望也变得更大。虽然没人会说他已可以与冯保这样的大人物一争的实力,但至少在他的带领下,锦衣卫已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这种认识,也叫锦衣卫内部士气大振。原先只知道谨慎行事,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只知道欺压良善的校尉们也开始重新焕发了精神,收敛过往的不规矩行径。
看出这一点的杨震在接下来一段时日里自然也着重开始整顿锦衣卫内部的纪律问题,狠狠地教训了几番那些还敢为非作歹的手下,同时又提拔了一些积极向上,肯听话干事,胆大心细又有些本事的手下后,锦衣卫就真个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了。
接下来,待到九月中旬左右,杨震便开始履行自己之前的决定,重组密探和缇骑队伍。以那五百名精锐为骨干,再辅佐以其他一些人手,一套全新的锦衣卫班底也随之新鲜出炉。
虽然目前这些探子最大的功能依然只是在市面上探听些并不算实的消息,但锦衣卫内部众人却知道,用不了多久,待这些人得到足够的历练之后,密探就会被秘密安插进京城各大衙门以及一些主要官员的府邸之中,待那时,锦衣卫监控京师大小事情的年代就会再次来临了。
至于缇骑方面,事情就更好办了,已经有几分军队模样的锦衣卫做这种逮捕人犯的事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就只看什么时候锦衣卫能发个利市,拿下第一个犯了大错的官员了。
锦衣卫如此大张旗鼓的改变自然也引起了朝臣的密切关注。在心惊之余,这些官员也有不少上书请皇帝压制锦衣卫的势力,奈何这事连张居正这个首辅都没什么权力过问,他们的话皇帝自然更不会听了,于是这些奏章也就如泥牛入海般没了声息。
至于本可以和杨震,和锦衣卫一较高下的东厂方面,因为之前吃了大亏的缘故,最近也偃旗息鼓,虽然眼看着锦衣卫的力量一点点坐大,却也对之无可奈何。毕竟就连冯保都拿杨震没有法子,他们论武力一时又奈何不了明显已变成半军事化管理的锦衣卫,所以也就只能蛰伏着,等待某个机会的到来再洗雪前耻了。
就在这种没人掣肘,无人捣乱的环境下,杨震已彻底把锦衣卫的力量控制在了自己手里。并借此一跃成为京城里新进崛起的一股势力,虽然尚没法和东厂的冯保以及首辅张居正相提并论,但他相信,只要给自己时间和机会,就能带着锦衣卫争夺到更大的权力,让锦衣卫这支沉寂多年的势力重新焕发出让人吃惊的力量来。
或许正是因为看到了杨震和锦衣卫所具有的潜力,最近就有不少在朝官员开始暗中与他有所联系,希望能与他之间套上交情。而这其中,多以武官勋贵为主。毕竟锦衣卫也算是半支军队,自然更能得到武将集团方面的青睐,何况因为大明文贵武轻的传统,武将在朝中确实没什么话语权,也没什么人愿意招揽他们,他们自然也希望能有一座坚实的靠山了。
对此,杨震自然是乐得与这些人搞好关系的。他的目标可不光光是在京城立起自己的山头,与东厂一较高低而已。虽然这些武将集团的力量在如今这个年代里依然没什么太大用处,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些力量能帮自己达成最终的愿望。
而除了这些事情之外,杨震还刻意命人张贴出招贤榜文,请有学识的人来锦衣卫里当差。在手上的武力已有了一定基础后,他就得琢磨着多些幕僚来辅佐自己了,毕竟在京城里与人争斗,往往是斗智更游鱼斗力的。而之前自己只是仗着敌人有些轻视锦衣卫才能屡屡取胜,接下来的争斗必然会更加的艰苦,只靠自己和兄长谋划一切似乎有些不足,那就再请来一些幕僚相助吧。
对于传统文人来说,投身到锦衣卫这样一个名声早臭了大街的衙门里当个帮凶自然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情。但是在北京城里,有的是胸有抱负,却因为种种原因难以一展所长,甚至已经穷困潦倒的人。当生计无着与名声不再这两个选择摆在面前时,还是又不少人选择后者的。本来自己也将默默无闻地离开或是死去,又何必去在意身外之名呢?
正因如此,虽然那榜文才张贴出去没几日,却已有数十名自以为有才能的人前来应聘了。当然,想在锦衣卫里当上这份差事也没那么容易,至少这几十人里的大半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去的,只有寥寥三五人才能真个与杨震见面相谈,而这其中,最被杨震所看重的,却是一个叫作沈言的中年男子。
此刻,在杨震的注视下,沈言依然在侃侃而谈,述说着自己对锦衣卫处境的了解,以及给杨震提出的方针建议:“杨镇抚,若你只想维持现状的话,那接下来最好便是偃旗息鼓,不再与东厂发生任何摩擦。如此,有了之前的教训之下,东厂那边也不敢再轻易与你为敌,那锦衣卫也就足够在京师地界里与东厂分庭抗礼而不落下风了。
“不过,若镇抚大人你的志向远不只此,还想带着锦衣卫再上层楼,盖过,甚至是彻底取东厂而代之的话,那在下以为就该在短时间里再找机会与东厂战上一场了。即便锦衣卫因为某些原因难以得胜,也能重重地打击到东厂的威信,从而相应地增加锦衣卫的声望。”
杨震不动声色地看着沈言,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来:“那以沈先生之见,我若想继续和东厂斗下去又该从哪儿入手呢?”
“或是陈年旧案,这些年里东厂在京城一手遮天一定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只要努力去挖,总能找到他们的把柄的。”沈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另外嘛,就是紧盯朝野动向了,所谓高处不胜寒,冯公公虽然地位崇高,但他牵涉到的事情也必然繁多,只要有一丝破绽,就足以让镇抚你加以利用,从而攻击东厂!”
在沉默良久之后,杨震才不置可否地一点头:“先生这番话确实发人深省,在下会记在心里的。对了,看先生谈吐和对这等事情的了解,显然您是曾在某位大人手下担当过幕僚一类的吧?不知本官的猜测可对吗?”
“大人果然好眼力,在下确实曾在湖广布政使郑方郑大人府中担当过一段时间的师爷。”沈言苦笑一声回答道。
“哦?郑方大人吗?”杨震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一段几年前的旧事慢慢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介平民,却因为自家兄长杨晨被同乡的姚家坑害而决定报复。于是便去了武昌揭发了姚家兄弟科场舞弊之事,并因此和当时的布政使郑方有过一番交往。
“怎么,镇抚大人您知道郑方大人吗?”沈言略有些意外地问道。
杨震只是含糊地道:“在下也是湖广人氏,之前确与郑大人有过一些交往。却不知沈先生你怎么就不在郑大人幕下做事,反而来了京城呢?以先生之大才,郑大人当不会放你离开吧?”
他这一说,沈言脸上的苦涩之意就更浓了几分:“实不相瞒,郑大人在几年前便因罪入狱,最终被发配边地了。”
“哦?还有这事?”杨震更是奇怪地念叨了一句。他可不知道,郑方所以会有这么个凄惨结局也都是拜他所赐。
当初为了替兄长出头,为了救兄长出狱,杨震借助了锦衣卫的力量,并帮着他们一道对付了当时的湖广巡抚胡霖。同时还借机一口气拔除了湖广地面上不老少的张居正一党,杀了在朝中的张阁老一个措手不及。而郑方因为本身出身来历的关系,所以并没有被牵涉到,反而因此得了不少的好处。
但在之后,郑方却并没有听取沈言的建议趁机扩大自己在湖广的势力和地位,白白浪费了这个能够崛起的大好机会。而待到张居正缓过手来,用一系列雷霆手段将湖广方面的控制权重新夺回到自己手里时,他郑方的悲惨结局也就注定了。
之前最多只是罢官回家的郑大人,最终却被扣上了不少罪名,结果落了个发配充军的下场。而作为他的心腹幕僚的沈言虽然没有被株连,却也在官场里被人挂了号,从此再没有人敢请他当幕僚。
在几经辗转之后,沈言来了京城碰运气,直到这一刻,才得到了杨震的赏识,与他见面说话。
虽然两人都不知道双方还有这么深的瓜葛,但光是郑方这么个桥梁,已让两人间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也让杨震拿定了主意,将这个沈言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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