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是一片寂静,现在郑方突地拔高声音说话,顿时就使这几句话回荡在了整个考场的上空,几乎让所有考生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你……”胡霖脸色再变,戟指郑方满眼都是怨毒之色,但却发现一切都已晚了。因为随着郑方这一番话,已有不少考生自考房中探了出来,还有那胆子大的更已走出那方寸之地,来到过道之上。
其实在郑方闯进考场后,就已惊动了周围考生。他们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想到是出了大问题。而随着姚伯广被查出舞弊后,附近考生已安不下心来答题,却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这边。现在郑方的这番话更是直指他们最关心的事情,却叫考生如何还能继续装聋作哑呢?
在一片哗然声中,郑方带来的几名随从已窜进了有考生出来的考房中仔细搜查了起来。而如此一来,局面就更被他们所掌控,更多的考生走了出来,只等有人搜查之后再给个交代了。
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胡霖知道这回是彻底失去控制了,想把舞弊一事大事化小也已不能。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郑方,口里念道:“好,好,好……郑道直,你当真是好手段哪。你就不怕把事情闹大了,难以收拾!”
“胡大人,要不是你这半年来的种种看顾,我又怎会做出如此事情来呢。所以真要论起来,却还是拜你所赐哪。”看着面前的一切,郑方心中大定,也忍不住把半年来的怨气一下都吐了出来。
这一刻,胡霖也不由得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把对方逼得这么紧的,那实在是半点余地都没有留哪,也难怪他一旦抓住机会就死不松手。可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两人对峙间,众随从已又搜了数人,不过却再没有查到什么问题。这时郑方又开口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手查看!”他发号施令的对象,却是闻声而来,越来越多的考场中官员、杂役,还有那些兵丁了。
在郑大人如虹的气势之下,这些人居然就听命行事了起来,就连胡霖这个巡抚加主考的意思也没有征询一下。显然这些人也都明白了一件事情,现在掌握大义的已是郑方,听他的吩咐总不会有错。
胡霖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愤恨不已,却又无能为力。而随后发生的事情更叫他心惊,不过一会工夫,就有人叫嚷起来:“这个考生有问题!”……
“这里有人舞弊,好家伙居然还敢抢夺证据!”……
“这里也有人作弊!”……
“这里……”伴随着一声声禀报,一个个在乡试考场中作弊的考生也被一一揪了出来,仔细一数,竟有二十七人之多。这其中多半人,也是像姚氏兄弟般被查出藏了答案在座位底下的。这显然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舞弊行为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时候,胡霖连愤怒的感觉都没有了,反而是一片茫然,喃喃地说着同一句话,他也被这样的事实给惊到了。诚如郑方所说,本次舞弊,确是内外勾结的产物,而且内部之人还不少,地位也自不低哪。
胡霖当局者迷,还想不出其中缘故,一旁的郑方却已猜到了个大概。此事自然不可能是胡霖这个主考所为,他身为巡抚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但却又与他脱不了干系。正因为他用尽手段得到了主考之位,让某些副主考眼红之余也想为自己捞些好处。既然你胡大人不按规矩来,那我们为自己谋点利益也是天经地义的,即便被你察觉,你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正是因为有人怀着这样的心思,这次乡试才会有如此猖獗的舞弊之事,这是其他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所谓上行下效,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是此理了。
说实在的,见有这许多人被查出来舞弊,郑方心里也大感惊讶,但他还是迅速镇定了下来,向周围众多明显感到愤怒的考生拱手道:“诸位考生,今日之事确实耸人听闻,也委屈了你们。但事已如此,本官只能给你们一个保证,官府一定会把此事的来龙去脉查个明白,不使一人漏网,给你们一个交代。至于本次乡试,既已如此,就暂且罢了,待本官奏请朝廷后,择日再重考吧!”
这话再度惹得众考生一片大哗,有那自觉发挥不错的更是连连反对。但也有那头脑清醒的,却想到了这其实也不坏。一旦那些被抓出来的舞弊者还在,只怕他们的成绩可就高了,这对自身中举的可能性毕竟还是一种提高嘛。至于又要等一段日子再进行乡试,必然又要受些煎熬,十年寒窗都熬过来了,难道还差这一哆嗦吗?
但无论这些考生是怎么想的,如今大局在握的郑方既然下了命令就无更改的道理。龙门再次大开,却是放他们离开了。
沈言这时才凑到了郑方跟前,小声道:“东翁,就在下想来,舞弊之人恐怕更多。还有那买通了关节字的考生,因为这弊是作在文章中的,只怕仓促间是查不出来了。”
“这个慢慢查就是了,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何况查不出来又如何,这回已经足够轰动,朝廷肯定不会轻饶了他。”郑方眯着眼睛看向蹒跚而去的胡霖,寒声道。
一场乡试就以这样的如闹剧般结束了,但这次事件的余波和影响,却远远不是这么快就能够结束的。
就在事发当日,郑方和胡霖,以及一些相关有奏事之权的官员的奏本已纷纷出炉。他们以各自立场陈述着今日之事,但这么大一起舞弊案是怎么遮掩粉饰也不可能掩盖过去了。
想必在不久之后,朝廷就会派出相关人员前来查明一切。而这段时日里,郑方抓紧主动权尚在自己手中的机会,对一众舞弊考生进行了讯问,就看他能不能从这些人口中掏出想要的答案了。
另一方面,这次之事也被众考生传扬得满城皆知,甚至迅速地传往了湖广各州府县,让此事进一步发酵。不过这一切对郑方却都是有利的,大家都觉得这个布政使大人肯为考生出头,还有身为主考的胡巡抚针锋相对,实在是一个为国为民,秉公直行的好官。这也正是行事之前,郑、沈二人所希望看到的。
百姓们对此事议论极多,但有一点却被所有人都忽略了——郑大人怎么就会知道有人舞弊,他可不是考场官员哪。
而此时,本次舞弊案的始作俑者,完全被人忽略的杨震,已回到了江陵县。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从武昌城里传回来的乡试舞弊案的消息,这可比他的脚程要快得多了。
“想不到这么大的事情竟是二郎你搞出来的,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哪。”就在杨家院中,杨氏兄弟与阮通、王海正聚在一处,听杨震说了自个在武昌的经历后,王海满是惊羡地啧啧赞叹了这么一句,还不断上下打量着杨震,仿佛才第一次见他般。
阮通也在旁附和:“是啊是啊,这可是咱们怎么都不敢做,也做不出来的大事情哪,若论胆识、能力,二郎确实胜我们许多哪。”
就是杨晨,也表示了自己的惊讶:“是啊二郎,当初你一力说要去武昌我还担心你会不会闯祸呢。没想到,你居然真把事情给办成了,而且还以如此巧妙的方式。”
杨震嘿地一笑:“这只是凑巧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说实在的,听说考场上事情闹这么大,我也大感惊讶呢。想不到那位郑大人还真有本事,不但进了考场抓了人,还借此抓了更多的人,让此事再难有挽回的余地。所以要说这次事情真正的功劳,还是在他哪。”
说着一顿,他又看向阮通二人:“阮五王三,我与此事的关系你可不要泄露了出去,不然那些舞弊被捉之人不能拿郑大人怎么样,却一定会找我们撒气的。”
“成,这事我一定不说与第五人知道!”阮通他们满口答应,只把胸膛拍得梆梆作响。而一旁的杨晨见状,大为欣慰地看向了自己的兄弟,看来-经此一遭,他确实比以前要稳重得多了。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现在姚家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前两日中秋,他们家也是愁云惨淡的,连花灯都没有张罗,往年他们可会借此好好炫耀上一阵呢。”王海突然想到一事,兴奋地道。
“这个是自然的。只要是科举被抓的作弊者,不但功名会被剥夺,还将会被充军。而这还是普通的舞弊,像这回般闹得如此严重的,说他们家不会受牵连是谁也不会信的。”了解其中内情的杨晨分析道:“这姚家这次是难逃一劫了。说不定从武昌来的要发落他们的公文就快送到了。”
“嘿,这就叫报应了。”阮通不无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
而杨震却把目光转向了旁边一间小屋子那儿,沉声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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