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宸依言坐下顺从地褪去长衫,上半身裸露在空气当中,轮廓线条紧实而又自然,肌肉的弧度恰到好处,虽然瘦,但并不瘦弱,苍白的皮肤是深夜里的一轮月光,清冷恬淡。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平时,秦臻定然要吹上一声口哨。回去少不了再打趣杨慎几句,他这人长那么粗犷还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瞧瞧人家这才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此时她却无暇分心,秦臻点燃油灯将剪刀烧热,用棉布擦拭干净,这才过去将沈暮宸背后的长发撩至身前,仔细查看他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她研究了一会儿,果断下手,将箭头附近牵扯的组织剪开。
鲜血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涌出,在玉色的背上深深浅浅的交错,仿佛一抹殷红的画卷。沈暮宸虽然一声没出,但身上却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
处理完箭头周边的组织,她微微动了动箭身,察觉出箭头已经松动。
“殿下,你准备好,我要拔箭了。”
沈暮宸低低闷哼了一声。
秦臻这才紧握箭身,用力向外一拔,一道血虹迸射而出,她用手死死按住,飞快地掏出金创药撒了上去。
又按了一会儿,鲜血终于慢慢止住,秦臻唯恐伤药被血冲散,又像不要钱似的撒了一遍,这才拿起棉布替他包扎。
包扎好之后,秦臻观察片刻,见没有血液再渗出,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将棉布在温泉里打湿,拧干之后将他的后背的鲜血擦拭干净。
强撑着一口气做完了这一切,秦臻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都被抽走,她瘫坐在一旁,“包好了,你先穿上衣服进屋吧,夜风重,发热就麻烦了,回去之后还是要请宋先生看一看。”
沈暮宸披上长衫回望着她,只见她撩起衣袖,开始用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胳膊上的伤口。
“我先进去,你整理好了叫我。”
沈暮宸叮嘱完便匆匆起身进了听雨居,他已经隐隐知道了秦臻的身份,即使自己心中隐隐约约有期盼,礼仪还是要恪守。
眼看她现在要处理身上的伤口,自己就不能再装作不知继续留在在这里。
此举正合秦臻的意,见沈暮宸离去,进了听雨居又掩好房门,她这才放心褪下外衣,身上纵横交错的刀伤剑伤惨不忍睹,好在大部分伤口不算特别深,血液也都慢慢开始凝结。
最严重的伤口还是在胸前,刀伤还没来得及凝结,在打斗中又崩裂得更深,胸前的绷带染上大片大片的金光。
秦臻解开绷带慢慢擦拭着身上的血迹,淡金色的血液蜿蜒流下,与池边深红色的鲜血混杂在一处,悄然晕染如天边轻云流曼。
瓶子里的金创药所剩无几,秦臻尽量紧着严重的伤口用,倒了又倒。
伤口处理完,衣衫穿好,她再也挺不住,就在温泉池边躺了下去,天上的星云倒映在眼中开始天旋地转,她双眼不由得眯了起来。
宗胤回魏之后得了赵恂特许,不用去上朝,他日日在府里抱着暗卫从燕王府盗来的几本无名书苦思冥想。
这一天也如往常一般,宗胤看着面前摊开的天书,一点点的比照。
燕国残留的这几本似乎与魏国皇宫里的残卷有很大出入,记载方式也完全不同,完全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外面陡然间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侍从略显惊慌的声音。
“大人!不好了!姬大人昨夜突然在府里暴毙!”
宗胤开门向门外跪着的侍从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府里的人刚刚才来报,说是下人早起去敲门,姬大人没有应声,下人们还道是天凉了起得晚些,后来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发觉不对劲,进门就见姬大人躺在床上七窍流出的血都已经干了。”
宗胤披上大氅急匆匆出门,“备马,我去看看,你派人去崔承瑞府上,叫他也去姬府。”
他出门上马,一路疾驰,姬无忧和崔承瑞曾在前朝任职,大邺亡国后投奔魏国向魏王自荐,宗胤觉得这二人善用蛊毒,留着也许日后有用,这才向魏王谏言将二人留下。
现如今姬无忧又为何会突然暴毙?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沈暮宸的身影,派去大燕的人,至今未归,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到了姬府,仵作早已验完了尸,他看到宗胤进门急忙行礼,“国师大人。”
“起来吧,可有结果?”
仵作有些为难,“姬大人七窍流血,指甲黑紫,显然是中毒的症状。可下官却没在他身上发现中毒的迹象,无论是用银针探咽喉,还是胃里,都没有毒,这。。。下官验过无数尸体,还没有一具像他这样。。。许是下官才疏学浅。。。”
宗胤心里有了数,“他中的毒特殊,验不出来不怨你。”
这时,崔承瑞匆匆进门,他向宗胤行了一礼,听完仵作的汇报,就去查看姬无忧的尸体。
之后他向仵作要了一根银针,刺入姬无忧头顶百会穴,银针立刻变黑,片刻之后,无数黑色小虫从姬无忧的耳朵里,嘴里,鼻孔里钻了出来,旁边的下人见状忍不住干呕起来。
仵作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崔承瑞惊疑不定向宗胤道,“国师大人,姬大人这情况,像是。。。像是被蛊母反噬?”
“蛊母反噬?”宗胤轻声自语道。
“是的,早些年在大邺,即使全民养蛊,但轻易也不敢对别人用蛊。这是有原因的,如果被下蛊的人能够操控身体里被种下的子蛊,母蛊便会异动,这会严重威胁到下蛊之人。”
“不过,”崔承瑞话锋一转又道,“母蛊一旦异动立时会对下蛊者造成损伤,但最多也只是脏腑受伤,下蛊者只要将母蛊毁掉切断联系,便可无碍。姬大人这。。。要说他突然暴毙,甚至没时间切断母蛊?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下官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宗胤听完垂下眼眸神色莫辨,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受伤的肩膀,离燕那一夜的惊险历历在目。
他闭目沉吟片刻又问道,“若被操控的人动用巫神血脉解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