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左相挂在行刑架上,嘴角同下巴微不可察地用力颤抖着,待看到满脸惊惧的宣老夫人被拉进来,立刻柔声道。
“淑慧,别害怕。”
宣老夫人只是内宅妇人,她看着宣文央血淋淋的下身,还有满墙沾血的刑具,顿时崩溃地大叫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宰相夫人,一品诰命,放开我!老爷、老爷救我啊!”
宣左相闭了闭眼,厉声喝道:“淑慧,清醒些,无论他们问你什么,都要坚持住!别说!”
沈拂烟越发肯定,宣老夫人定然也知晓一些内情。
狱卒将宣左相放下来,换上宣老夫人架在上面,宣左相不肯离开,被拖离时还在失态大吼。
“淑慧,绝对不要透露任何话!宣家活着的机会就靠你了!”
然而宣老夫人一瞧见裴晏危拿起一张拶子,以为他要对自己行拶刑(注:夹手指),登时心神俱震,把宣左相的叮嘱抛到脑后,大声求饶起来。
“我说,我什么都说,别对我用刑,求您了,公主、公主您帮我向都督求求情吧,我一个老婆子,用了刑一定活不过明天的啊——”
沈拂烟冷眼瞧着宣老夫人再无嚣张气焰,在心底默默为左相感到不值。
虽说将整个家族的命运背负在一个女人身上,有推诿嫌疑,可宣老夫人实在是过于荒唐。
都说娶妻娶贤,这话的意思倒不是说家族发展不好是妻子的问题,而是一个好的妻子,可以掌住整个家族的发展道路。
宣老夫人目光短浅、贪慕虚荣,连带着一双儿女也都十分不成器,偏偏宣左相也不管家事。
加上攥着管家权,整个宣家可以说是宣老夫人的一言堂,她若知足常乐,有左相的朝堂地位在那,整个宣家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就算没有娶她,整个宣家衰败也是迟早的事。
因为这个家族没有爱重、没有合乐,只充斥着相互攀比与享乐嫉妒。
宣老夫人吓得语无伦次,倒豆子般,不仅将自己曾经算计过沈拂烟的事说了个十成十,还将自己对宣家其他人私下的算计也都交代了一遍,慎刑司内就这么大,她没有压低声音,关在外面的宣家人全都听见了。
宣左相气得浑身直抖,却束手无策。
宣老夫人根本不听他的警告,把宣家所有事恨不得倒在裴晏危与沈拂烟面前。
早知她是什么样的人,沈拂烟心中已经没有什么触动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她打断宣老夫人的话,直截了当地问:“左相与太后有私下往来吗?”
左相是外男,寻常见不到太后,若两人有何秘密,定然是私底下悄悄进行。
宣老夫人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若宣家同太后有联系,怎会落到如今地步,怎会……”
她絮絮叨叨个没完,沈拂烟心想,看来太后匆忙赶回来,是想保宣家的,只是她与裴晏危动作太快,太后日夜兼程,还是慢了一天。
不过太后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没保住,立刻就拿她赐婚泄了愤。
如今,太后还装了病,不知齐渊帝会不会为了敬孝而松口。
她越发感到紧迫,语气不善道:“再想,肯定不会光明正大让你发现。”
宣老夫人恨不得把脑子挖出来给沈拂烟看。
她又想了一会,突然道:“先帝在位时,那时老爷还只是工部小吏,有一年去江南修行宫,太后未与先帝同行,而是独自在行宫避了几个月暑,若要问老爷是否与太后私下有联系,便只有那时了。”
江南?又是江南!
沈拂烟和裴晏危对视一眼,默默换了裴晏危上手段。
宣老夫人肝胆欲裂,再也说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待她蓬头垢面被扔回牢房,左相上来就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贱妇!我说的话你都当了耳边风?完了!宣家全完了!”
“我能怎么办?你没看见那些刑具吗?若是不说,今晚你就要丧妻!”
宣老夫人盯着左相邋遢的模样,心底涌上一股怒火。
“如今你我皆是阶下囚,凭什么还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她扑上去同左相厮打,宣敬见兄长被打,也不甘示弱上来帮忙,两个男人对一个妇人,宣老夫人很快便被左相掐住了脖颈,两眼翻白,在地上拼命蹬腿。
“爹!爹!你放开娘啊!娘要被你掐死了!”
直到女儿宣文珊哭着掰开左相的手,宣老夫人才从阎王手上走了回来。
她拼命地“嗬嗬”吸着气,大房田氏惊叫道:“娘失禁了!”
随着一股恶臭在身下蔓延开,宣老夫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突然失去了知觉。
“够了!如今已到了慎刑司,你们还不安生,是不是要把宣家所有人的命赔给你们?”
这时宣文央的庶子大哥宣文昭终于起身怒吼。
他这一生,只因生在妾室的肚子里,便天然低人一等,可他自己奋发图强,也考上了功名,求得一官半职,有了个贴心的妻子。
谁知家中嫡母嫡弟尽做些混账事,如今受了牵连,要一同被赶往西塞流放不说,现在这些人还在狱中互相推诿。
他实在是厌弃极了这些事,将田氏拦在身后,头一回不再木讷。
“是啊,我们其他人造了什么孽,要陪你们这家受这种罪!”
……
沈拂烟与裴晏危绕过乱成一团的牢房,低声商讨着方才宣老夫人的话。
“太后未同先帝一起,独自去往江南,这等事简直是闻所未闻,先帝怎会同意?”
她有些不可置信,裴晏危轻笑一声:“先帝对太后极尽宠爱,此事不算荒唐。”
“难怪太后如此专断跋扈,说一不二。”
沈拂烟皱紧眉头。
“看来她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正说着,慎刑司前就来了一位宫人。
“太皇太后懿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