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无需多礼,既然都来救灾治水,便是同僚。”
沈拂烟无视了其他动静,淡淡道。
“趁着天亮雨停,大家快些包好伤口吧,这泥里刻着花纹的箱子都是我带的,也都用油纸包着,咱们全都打捞起来,重新休整上路。”
她一声令下,众人颓靡的神色纷纷为之一振,开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宣文央为了避开泥团,只能放开许梦玉躲到一旁。
许梦玉哭着求他:“央郎,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宣文央使劲闭了闭眼:“那些人都看见了,我帮不了你。”
他想与许梦玉疏远些,于是准备加入众人帮忙,挽回一些声誉。
“宣大人,您还是坐着歇息吧,毕竟许姨娘手上的药不多,再受伤就不好了。”
然而旁人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这毒妇先前也太会装了,铁柱的胳膊就是为了托她上石头划的,她也能眼睁睁抱着一匣药看着人去死,格老子的,先前是我看走了眼!”
“我也瞎了眼,沈女官冷静又聪慧,若没她与都督,今日恐怕大半兄弟都要折在这里。”
“是啊,难怪一人是正妻、一人只能当妾室,啧啧,这格局太不一样了!”
许梦玉听着众人的私语,气得满脸发白却又无法反驳。
她和宣文央两人站在一边,干什么都有人过来阴阳两句,将他俩尴尬地架在那里,排挤在外。
众人装好东西后舍了两架空车,腾出几匹马来给人骑着走。
宣文央和许梦玉一路都坐着马车,此时再想上车,却被拦下来。
“宣大人,马累的不行了,物资重要,还是辛苦您这金尊玉贵的身子骑骑马吧!”
他和许梦玉被赶着分到了一匹马,两人跨在上面,如坐针毡。
可惜这回再无人关心他们。
……
京城,齐渊帝收到肃州加急传回的信后,在御书房大加赞赏。
“好!好!好!将门无弱女啊!这个沈拂烟,果然不错!”
正逢姚皇后前来送安神汤,闻言也笑了。
“臣妾就知道,那道懿旨未下错。”
她舀着汤,不经意笑道:“听闻宣家二少也去了肃州,还带着新纳的妾室,也不知是去治水的,还是去游玩的。”
齐渊帝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他冷哼一声:“宣文央来朕面前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说这次一定治水立功,朕不过看在宣左相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若他再把握不住……”
姚皇后听出了帝王话中未尽的冷意。
宣左相殚精竭虑,可惜宣家男丁实在扶不上墙。
“沈大姑娘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奔赴过去,为国为民,陛下不若暂且封她做个治水女官,如此也算让她名正言顺地待在那。”
都是女人,姚皇后自然是为沈拂烟着想。
“况且她与那宣家二少还是和离的,宣二少带着妾室耀武扬威,臣妾认为陛下不妨为沈大姑娘撑撑腰,毕竟沈将军去了,她也算为父争光。”
一提到沈愈,齐渊帝的神色有片刻松怔。
“沈愈是我大齐悍将啊,可惜、可惜,”他不知想到了何事,面容有些怔忡,“皇后说的对,来人,朕要拟旨!”
齐渊帝高呼一声,御书房的门开了,进来的不是贴身伺候的人,而是太子齐珉。
廊下宫灯长明,皎皎辉光洒在太子身上,照出他鬓若刀裁的朗朗眉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太子踩着皂靴入内,笑容清雅高华。
齐渊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继承人:“珉儿,怎么这么晚还未歇息?”
“听闻父皇为天下百姓夙兴夜寐,母后亦在作陪,儿臣如何睡得着呢?”太子上前一步。
“方才父皇在拟旨?可是儿臣来的不巧了。”
“无碍,”齐渊帝抬了抬手,示意太监们给太子赐座,“不过是肃州的急报,沈大姑娘带了沈愈的遗物千里迢迢奔赴过去,交了数十种治水的法子,又带了物资人手,要为救灾出力。”
“你父皇的意思是,要给沈大姑娘封个女官,如此方才对得起她这一片报国之心。”
姚皇后柔柔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嫡子。
太子轻轻一挑眉,笑道:“沈大姑娘果真女中豪杰,儿臣钦佩。”
“不过……”话锋一转,太子声音沉了几度,“儿臣听闻上个月,沈大姑娘离京前,还被三弟诬陷了一回,若放在以往也就算了,左右三弟事后也赔礼道歉过,但如今沈大姑娘人在肃州,城里却谣言四起,说三弟与沈家合谋陷害沈大姑娘。”
他的脸隐在光下,一半陷入黑暗:“儿臣以为,不能任由此事谣言发酵了,得做出处理,否则若让百姓们知晓沈大姑娘在肃州救灾,三弟却在京城享乐,此事恐怕会发展成糟糕的局势。”
作为守成性子的帝王,齐渊帝最怕的便是一个“乱”字。
闻言,他顿时板起脸:“竟有此事?老三简直胡作非为!德妃怎么教的!”
德妃是恒王生母,母家也是有从龙之功的大世家,德妃性格率真,与齐渊帝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虽然恒王行事不成体统,但齐渊帝仍旧十分疼爱这个儿子。
“陛下息怒,三皇子性情温良,定是受了沈家挑唆,”姚皇后连忙上前劝慰,“况且,听闻老三最后也将沈家夫人和沈二姑娘抓入了天牢,恐怕自己也知道错了,在弥补呢。”
“没错,”太子笑了笑,“这些日子,百姓们都在往沈家门前丢菜叶,想来也都知道此事错不在三弟。”
他想起沈府面前一片狼藉、而白氏与沈若柳躲着足不出户的场景,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轻笑。
“都引起众怒了,你们还在为他说话,是朕太纵容他、纵容德妃了!”齐渊帝一拍桌,怒道,“来人,传朕旨意,德妃教子无方,罚俸三月,三皇子德行无状,禁足一月,罚俸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