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如常,沈乐躺在床上睡不着。
白天临走的时候,他给楚家二老留了一大笔银钱,说是拜托二人空闲时请些人打扫下医馆,没了人气的房子容易荒废。楚家二老说用不了这么多,开始不愿意拿,直到柳山岳出来说话,二老才作罢才勉为其难地接过。
沈乐把地契悄悄给了楚素,让他见着林书雅以后,交还给她,至于以后她如何处置便由着她去。
想到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沈乐有些遗憾,始终不能亲自交到她的手里。
想着就要离开云溪镇了,沈乐心底升起一些莫名的情绪,看着窗前月光皎洁如轻纱,月华流照人间,一些事涌入心间,沈乐掏出怀中的牌子看了看,想起师父的嘱咐。
师父留在祖师祠堂的神龛下到底会是什么,这北上一行迎接自己的又会是什么,沈乐充满了迷茫。
想不通便不想了,他起来将窗棂合上,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沈乐很早就醒了。哒哒的马蹄声,从青石板行过,为赶集而来的远行客商在小镇宿了一夜,今晨便早起往回赶。
沈乐看了下天色,时辰尚且还早,行李昨儿已经打包好了,他没什么东西,除了师父的骨灰,便是一小袋银钱,和几件换洗的普通衣物,都被他装在一个小包袱里。
沈乐想修习一遍益气术,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叫门声,来人是楚素,沈乐没想到他也起这么早。
他打开门,不止楚素,门口还站着柳山岳,沈乐赶紧请他们进门,柳山岳微笑摆摆手说:“不必了,我们的车马已在门口备好,来跟你打声招呼就走。”
楚素看着沈乐说:“一个人北上机灵点,一切小心!”
沈乐看着他和柳山岳,点点头说:“我会的,你好好跟着柳前辈学本事,等学有所成了记得我之前与你嘱托。”
楚素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记的。”
柳山岳看着两人说完话,便开口看着沈乐说:“一定要记得之前我与你说的那些话,每天勤加修习,不要自弃。”
沈乐点点头说:“一定谨记前辈的教诲。”
柳山岳说完,拍了拍楚素说:“走吧!”
楚素看了一眼沈乐,说了声:“保重。”然后和柳山岳走向楼梯,沈乐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没有说话,不一会,两人便消失在酒肆的大门口。
临别时,沈乐没有再感千恩,道万谢,他本来就不是如此矫情之人,只不过在心底一直记着这两人的恩情,不过有些遗憾的是自己恐怕再也无法回报,说来他有些难过。
临别就是这样,应该充满一些难过,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二人,他也有些难过。这镇子上最后两个还算熟悉的人也终于离开了,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沈乐从桌上取过行囊,背在身上,下了楼与掌柜说自今日起自己便不再入住,结了房钱,便走出了店门,朝着大街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天时尚早的缘故,街道旁的店门都没开,街上也没几个人,沈乐匆匆地行过,像个在奔忙着的旅人。
走过东街转向镇北街,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他看见了那个曾让他温馨过一阵的柳家医馆,他微微愣神,心里有些哀伤。
看着还未被取下的幌旗,在微风轻拂之下,阵阵飘动,像是要随着沈乐一同飞去北方。
沈乐心里苦笑,没想到自己竟是这般心境,他朝着林家医馆的方向拜了一拜,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云溪镇北的牌楼下,是大小不一的青石板,时不时有马蹄踩在青石板上传来哒哒的声响;空地上,早早停着几辆车马,一旁有颗老树伸展着粗壮的枝干,枝干的叶子沾满晨露,像被清晨洗礼。
那些汉子蹲在一旁的草地上闲聊,瞧见远远而来的沈乐,都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沈乐走到近前,那些汉子都笑呵呵地与他打招呼,没想到他们来得这般早,沈乐点头示意。
吴管事瞧着沈乐,然后开心地跟他打招呼说:“沈小哥,怎的这般早。”
沈乐笑呵呵地说:“怕来晚了耽搁大家行程,赶早一些也放心。”
吴管事点点头回复说:“如此甚好。”
沈乐想到昨天救治的老者问道:“那位老先生情况如何了?”
吴管事回话说:“按照你昨日的吩咐,日夜轮换照看,没什么异动,但是还很虚弱。”
沈乐听闻此言让吴管事带他去瞧老者的情况,患病老者被安置在一辆马车内,一旁于姓汉子一直守着,瞧见沈乐过来,他打了声招呼,给沈乐让出位置。
沈乐靠到近前,仔细看了一下老者的状况,他生机已渐渐恢复,只需用药及自己施针配合治疗,不出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常。
看过之后,向吴管事告知了老者病情开始有所好转,吴管事也放下心来。
沈乐看着众人停着的车马,知道马后板车上摞起来高高的便是车队要护送的货物,满满登登有好几车,这些车上根本坐不了人。
沈乐心中才知道为何昨日吴管事一直拒绝自己,货多人多车少,加人真的坐起来不舒服。
沈乐看着百无聊赖的众人,沈乐问道:“吴管事,还有人没到吗?”
吴管事回说:“正是,还差那昨日与你说起的四人,就等他们了。”
沈乐点点头,看了下天色,看样子也快到了昨日约定的时辰,想着那几人应该也快到了,也不急在这一刻,便安心呆着。
约莫过了半刻钟后,听见不远处那些汉子说道:“终于来了。”
听到这话,沈乐抬头看向街口的方向,便瞧见远处有四人朝着车马一行人缓缓而来。
看着朝着他们方向而来的四人,沈乐惊住了,一旁的吴管事看见沈乐这般神情,又看向沈乐看着的来人的方向问道:“这四人你认识?”
沈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随即应道:“有过几面之缘。”
听他这样回答,吴管事没有在意,只是沉静地看着四人朝他们走来。
沈乐虽说如此,但心中十分纳闷,这四人正是自南泽而来前日住在怀月酒肆的那四人,乌老三及乌根乌叶兄妹和阿媱四人,虽然他们已经换成了寻常人的装扮,但沈乐一眼就认出了。
尤其是那个乌叶,虽换了一身寻常女子衣衫,但依旧遮掩不住她那绝美的芳姿,到了场间,那些个汉子眼睛都直了,感觉就像饿极了的野狗,看着肉骨头直流哈喇子。
乌叶感受到这些汉子的目光像带着淫邪的侵犯意味,心中不喜,随即怒喝一声,长鞭而起,朝着一旁的老树袭去,啪的一声,老树的枝干四分五裂朝一旁碎裂四散,响起一阵阵的倒塌声。
那些个汉子瞧见这阵仗,心中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名绝艳女子好生凶狠,要是这鞭子打在自己身上不得要了小命,于是都畏畏缩缩起来,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女子,生怕惹怒了她。
沈乐心中暗笑,他们这些人是没见识过乌叶的厉害,自己差点就死在这人女子手里,还被她使了手段折腾一番,沈乐不想就此被她看见,就躲在吴管事的身后。
场间乌老三看了一眼周围,瞧那些个汉子没有再做出越矩之色,便假意呵斥一旁的乌叶说道:“够了!”
乌叶不以为,收起长鞭,怒意未消的“哼”了一声,像是故意让那些汉子听着一般,有股强烈的警告意味。
看到如此状况,吴管事满脸堆笑的赶紧上前招呼四人说道:“没想到我们这行遇着高人了,这些粗俗的汉子不知礼数,几位高人莫要见怪。”
乌老三瞧见管事出来恭敬的说话,也笑着回说到:“小女在家野惯了,在外也由着性子不知分寸,方才已经教训过,还请先生多多体谅才是。”
吴管事笑呵呵的说无妨,但看这几人的样子肯定都是些高手,又不敢与几人再提给沈乐匀座的事了,微微无奈。
便在这时,乌老三牵着的少女阿媱像是发现了熟人似的,高兴地叫道:“沈乐哥哥,沈乐哥哥,我在这里!”说完一脸开心地朝着吴管事身后的方向招手。
之前躲在吴管事身后背对着几人的沈乐心中一惊,没想到最先发现自己的竟是小阿媱,他摇摇头一脸无奈。
本来他瞧见几人到来,看着乌叶在场间大显神威,震慑住了众人,想着前晚与乌叶在房里尴尬的一幕,本想着躲着不见,没想到眼尖的小阿媱还是发现他的存在。
三人闻听此言,都看向吴管事身后,不曾想方才只顾着和前面的管事说话了,没注意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存在。
沈乐知道躲不过去,便从吴管事的身后走出来,装作很平静的神色,一脸笑意迎向四人。
小阿媱看见真的是沈乐,一脸兴奋地呵呵直笑,然后嘴里不停说道:“我就知道是沈乐哥哥,阿媱最厉害了。”
说完她放开牵乌老三的手,自顾地跑来沈乐的身边,开心地和沈乐打招呼,沈乐笑眯眯地摸摸她小脑袋瓜,亲切唤了声:“小阿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