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沐……\"
望见远处的她们,一个是光彩照人,另一个身患肢障。
残障的那个正用力摆动尚能行动的手臂,竭力引起她的注意。与此同时,那位靓丽女子如同静立画卷中的人物,映衬身旁的不幸显得格格不入。
苏婏玥正是这样的人,无需过多努力,她总是使身边人的光彩显得暗淡无光,而自己如同高傲的花儿,嫌弃地看着身边的所谓\"绿叶\"。
面对沐玉晴,其脸上仿佛映射出遇见垃圾的厌弃之色。
其实,沐玉晴也不愿面对苏婏玥,哪怕知晓对方始终助她一臂之力。
不过,这般冷漠的表情,无论怎样的好意都会黯然失色。
此刻,她说出的\"孝\"也许并无半点道理。
\"为何你们在此?\"
苏婏玥横眉冷对:\"他四肢皆伤,我们出现在这里是常情,倒是你在这里,反而怪异吧?\"
沐玉晴无奈瞥了一眼母亲。
的确,赵猛四肢皆损,但他已康复并离院,如今前来或许仅是更换药物或拆石膏。为何他会到住院部?
但她若直接提出疑问,只怕又将与母亲产生争执。
因而,她选择了闭口不言。
赵猛似乎并未察觉气氛微妙,无视母女间紧张的局面,兀自追问下去……
\"小沐,为何你会在医院?\"
赵猛猜测:\"该不会恰好得知我换药便特地等着我?对上次的设计草图有了新思路?对了,你最近都没来我的工作室,虽说过助手可以完成非主角服装的工作,但你也应该偶尔来看看,对成品提出一些建议,对吧?\"
即便是配角的服饰,而非主角的……
事实上,查尔斯才是最适合给出反馈的人。只是这位忙碌得连地气都不沾的他,不是飞向太平洋那一头就是前往大西洋这一端。
于是,初步把关的重任转交给了沐玉晴。
原本这是她应有的职责,但因姐姐安律也在缺席,新的职业经理人需要她扶持,故而沐玉晴的工作进展如停滞一般。
她深知这不合适,人生中有的事情必须去做,有些人不得不帮助。
而姐姐对她来说,正是这样的角色。
没有借口,她歉疚回应:\"抱歉,近来公司繁忙。\"
遗憾的是,她的解释似乎无法让人满意。
苏婏玥勾起冷笑,刻薄地说:\"好像全世界就你最忙,忙就能忽视职责了吗?在安家的是工作,这里就不是了?\"
提及此事,苏婉月的情绪愈发激昂:“况且,安家那女孩根本就有商贾之才,不必在这瞎忙乎,这种公司,早破产早解脱。”
木玉晴面色瞬间变了。
赵猛外表憨厚,实则机智,连忙劝慰苏婉月:“哎呀,你说得少一点。”
“为什么要收敛?我就愁没有机会好好数落她,你别蒙蔽自己,我说的就是你。”
此刻,苏婉月已经不再掩饰她此行的目的,一脸怒容地斥责:“帮安家丫头处理烂摊子呢?安家的人都死光了?非得靠你这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出手?”
“安姐不是外人……”
苏婉月撇嘴冷笑道:“她不是,那我岂不是外人?”
“也差不多了吧。”
木玉晴的直白让苏婉月一怔,随后她显然被这话激怒了,语速飞快地质问:“你把她当作宝贝般捧着,能有什么好处?不去把握自己的机会,却在关键时刻帮人善后,你知道错过这次,未来还会失去多少次机会吗?”
“你这个不分是非的东西……”
周围不少人都看见了这边的争吵,纷纷议论纷纷。
但苏婉月仿佛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她有着一旦受伤便要拉别人一起受难的疯狂,面子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只要能让木玉晴丢脸,她才感到畅快。
“竟说我是个外人?我外人?”
她痛骂:“丫的!老娘多生了你这个人,没了你,老娘还缺啥?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吗?”
开口骂人这习惯,一旦形成很难戒掉。
苏婉月不清楚自己何时习惯了这样,以至于一情绪失控就难以自制。
尤其面对女儿……
“现在你大了,翅膀硬了,木清不听话就算了,还反过来教训老娘?”
她指着木玉晴,手指颤抖:“我告诉你,你以为拼尽全力讨好别人人家就会感激你?感激又有何用,能填饱肚子还是提升事业地位?没用的,我告诉你,世上善良者不会有好报,即便你为了帮人牺牲自己辛辛苦苦的一切,也没人真心记你的好。”
“总有一天,你的这种'讲情义'会令你后悔莫及,安家的公司迟早会拖垮你,我说到做到……”
一席话说得像疾风暴雨,只差落下最后的句点。
然而木玉晴却平心静气地问了句:“妈,你在担心我吗?”
苏婉月还想出更刻薄的话来,却被这句问话堵在了喉咙口。
她似乎既愤怒,又羞愧,又带着点…… 尴尬。
紧接着,这份不常有的“尴尬”转变为更具讽刺的话:“别自己往脸上贴金,我在担心你?我有病吗?”
“就是呢!您又没病,为何要担心我?”
木玉晴说完,一本正经地点头,抬头注视她,语气坚定:“不过,你说的那些,听起来确有担心,我就暂且自作多情一回,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也有句肺腑之言要对您说:妈,我分得清楚该做与不该做的事……”
她没告诉他,在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日子,是安姐寸步不离地照料着自己。
就连洗澡都不放心,要在腰间系条绳子怕她趁人不备跳窗。
还是她,抱住欲再次自杀的自己,边哭边骂。
安姐这个人,也许不是一个好女儿,好姐姐。
但她对木玉晴来说,是最好的朋友,生死与共的那种。她没有提起,是因为不愿将自己的痛苦示人。
但正如她所说,她清楚自己该如何抉择。
救安姐,对木玉晴来说远比她的事业更重要。
木玉晴看向苏婉月那张难以形容的丑恶面孔,自信满满地道:“你也对我有点信心吧!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专业。 至少接手的工作,我会按时完成,绝对不做砸自己招牌的事。”
直到木玉晴融入家属人群中,苏婉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她和女儿针锋相对。
但刚才女儿的眼中,那散发出的坚定,让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多虑了。
女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