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在扭曲的轨道上发出金属撕裂的哀鸣，老唐布满青鳞的右手深深插进操控台。
指缝间渗出的青铜光辉正将仪表盘变成成狰狞的龙首浮雕样式，起初他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当路明非看着时速表指针突破200公里刻度时，数据直接爆表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这辆列车早已脱离物理法则束缚。
“第七节车厢....蒸汽阀....改造！”
老唐喉间滚动的音节带着青铜回响，左脸皮肤突然崩裂，露出下方流淌着熔金的骨骼。
“警告，E7区封锁门启动。”诺玛的电子音被金属扭曲成怪诞腔调，老唐瞳孔金芒暴涨，十二道青铜闸门还未完全闭合就被权柄撕成麻花。
路明非踉跄着撞开变形的车厢门，发现所有金属座椅都在自行解体，齿轮与活塞在空中拼凑出对加速更加有利的小部件。
虽然路明非选修了曼斯教授的魔动力机械，他对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这件事有些预料，但眼前的一幕实在让他过于吃惊。
紧接着，车尾传来爆炸的闷响，路明非扑到布满蛛网裂纹的观景窗前，看见追击的小型无人机被隧道顶突出的青铜矛刺贯穿。
老唐佝偻着背蜷缩在驾驶席，熔化的操作台在他掌心重塑成青铜罗盘，盘面浮现的像是游戏机一样的操作界面进入他的瞳孔。
“如果我说龙文....就用液氮....”老唐突然抓住路明非手腕，被鳞片覆盖的掌心烫得惊人。
“不是，我可没把液氮带过来啊！”
路明非欲哭无泪，大哥你这么猛直接从学院里杀了出来，可你的状态不对劲，我该怎么办啊！
忽然，车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几道执行部专员的索降钩爪正在穿透金属外壳。
路明非抄起列车内的饮品冷藏柜砸碎应急窗，灌入隧道的狂风将他的吼声撕成碎片，列车内温度开始降低：“醒醒老唐，你去年教我的古巴雪茄窖藏法，还记得吗。”
老唐的黄金瞳突然恢复片刻清明。布满铜锈的列车地板轰然隆起，化作一面铁水屏障贴在车顶位置，持续性的高温竟然将专员们的战术靴烫得熔化。
没有多久，滚烫炽热的炎风就把这几个敢于上车的好汉给赶了下去，情况再次平静下来。
列车继续往前飞速行驶。
半分钟后，隧道两侧应急灯在高速掠动中拉出金色光带，照亮前方被封死的混凝土墙，那是冰窖通往地面的最后屏障。
在这爆表的极速下，他们早就突破了学院的一亩三分地，再往前，就是学院外的地盘了，搞不好连轨道都没有。
路明非不禁想着。
“抓紧！”
老唐的声带迸出青铜颤音，整列地铁突然纵向旋转七十度，车轮在接近垂直的隧道壁擦出百米的火花长龙。
路明非死死抱住青铜化的座椅支架，看见老唐脖颈鳞片下凸起游动的炼金纹路，那些纹路无不证明了眼前之人的不凡身份。
但见列车在老唐的操控下如同一头发狂的巨兽，但操控的人始终平静至极，除了脸色发红之外，就是黄金瞳闪个没停了。
列车马上到了能够行进的终点前，但下一刻，只见列车前方快速汇聚铁水形成一个钻头模样的凸起，路明非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热流涌向前方，更多的铁水聚集补充到钻头上，同时伴随着古老而神秘的龙文吟唱声。
老唐身上的青鳞越发耀眼，而那钻头也很快就冷却，接着，在老唐一声低喝下，列车直直地撞向那陈旧的混凝土墙。
刹那间，尘土飞扬，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列车剧烈摇晃，虽然车头严重变形，但这一次撞击轻松地破开了墙体，列车呼啸而出，外面是一片开阔之地，周围弥漫着雾气。
偶有月光泼洒进车厢，照亮老唐背后缓缓颤动的骨翼状金属框架。
“嘟——”
警报声传出，后方追来的武装吉普刚驶出隧道口，就被铁轨上飞出的金属零件浪涛吞没，几下撞击就让那辆可怜的吉普当场报废，如果不是驾驶人是诺玛的话，事情还要更加糟糕一点。。
“别忘了....去布鲁克林区....披萨店代金券....”老唐用残存的人类意识念叨着，右手无意识地在车窗上刻出复杂纹路。
诺玛的电子音突然从车厢广播炸响：“警告，你们正在闯入密歇根湖军事禁....”
似乎被惊吓到，老唐的黄金瞳猛然暴涨，列车在湖岸悬崖边缘划出长蛇一般的青铜轨痕。
下一刻，列车不知怎么从崖边坠落，路明非只感觉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镰鼬带回的呼啸风声在耳边飞过，混合着列车解体发出的尖锐声响。
他瞪大双眼，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喊不出声音。
但老唐却突然站了起来，他双手张开，口中念诵着拗口龙文，车身周围竟有青铜色的气流涌动。
列车下落的速度渐渐减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住，接着，后面的十二节车厢如同被无形巨手抛飞，顺便拧成了麻花状，化作横跨湖面的青铜拱桥。
当失控的炼金造物载着两人坠向湖面时，路明非看见老唐用最后的人类肢体动作打了个响指，那青铜拱桥骤然变得厚重起来，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更多金属元素补充了那座拱桥。
“明明，下次自助餐就靠你....”老唐的声音彻底转化为金属共振，他的右臂已经完全龙化成青铜般的利爪。
………
实验室穹顶的裂纹正渗出青灰色雾霭，恺撒的镰鼬领域率先捕捉到金属变形的呻吟。
三代种法夫纳傀儡抬起覆满冰晶的左爪，去年阿尔卑斯山脉的寒风仿佛透过鳞片缝隙呼啸而出，楚子航的炽烈黄金瞳里倒映着龙爪上那道熟悉的斩痕，正是他亲手用村雨劈开的伤口。
“掩护！三连发阻滞弹道！”
“砰——”
恺撒的吼声混着双枪轰鸣炸响。沙漠之鹰枪口喷出的蓝焰狭长，炼金子弹在冰霜巨龙头顶炸开三重冰环，弹壳表面蚀刻的卢恩符文“Isa”绽放出幽蓝冷光。
法夫纳右爪正在凝聚的苍白火焰瞬间凝滞，但一些汞银色液体顺着法夫纳的行动出现，在龙首的喷涌下形成了一面剧毒幕墙。
“该死，这是水银？”恺撒有些惊讶，因为水银对于龙类来说属于纯粹的毒药。
“应该是。”
楚子航瞥了一眼那水银幕墙，心中有些想法，“这家伙已经是龙尸了，水银的毒性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还真是这样。”恺撒点了点头。
他蹬着倾倒的运输带凌空跃起，村雨刀锋拖拽的君焰在汞雾中撕开赤红裂口。
去年冰封他左臂的霜寒记忆在心底复苏，刀刃精准刺入龙胸口三寸处的旧伤缺口，金属相撞的火星照亮傀儡胸腔内旋转的青铜罗盘。
但楚子航并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法夫纳的身上多了许多青铜色泽，那块罗盘并不起眼。
下一刻，法夫纳那庞大的身躯猝然后退，村雨虽然刺入了龙躯，可那儿原本只有伤口而已。
冰霜巨龙头骨与炼金长刀碰撞出刺耳鸣响，法夫纳傀儡右爪挥出，被楚子航灵活躲过，爪子犁过岩壁带起漫天火星。
恺撒再次用炼金子弹予以掩护，楚子航反握村雨趁机跃上龙脊，刀锋在青铜鳞甲上刮出三尺火焰，但收效甚微，那些被陆胤进一步灌注的炼金矩阵正沿着脊椎闪烁。
“恺撒，你也上来，这家伙是由炼金术驱动的傀儡。”
说话间，楚子航在攀在法夫纳的背部，用村雨捅着这些矩阵节点。
接着，恺撒翻滚着躲过横扫的龙尾，两枚炼金子弹精准命中龙爪关节，便想要一个大跳也跑到法夫纳背上去。
然而就在恺撒往前方跳的时候，下一刻法夫纳的巨爪就挥了过来，恺撒有些狼狈与不解，刚刚明明还有效的炼金子弹竟然失效了。
此时，他再次伸出另一把沙漠之鹰，两发刻着阿斯克勒庇俄斯蛇纹的炼金子弹再次打出，可这一次的结果同样，本应发挥作用的炼金子弹失效了。
“北欧符文阵列失效！什么情况？！”
正当恺撒惊讶之际，陆胤的嗤笑从傀儡额前圆盘传出：“你们所谓的卢恩符文不过是陛下醉酒后的涂鸦，如何敢与吾争锋？”
恺撒眉头紧皱，低声骂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幕后有控制的人说话了？”
“不清楚。”楚子航也是一脸凝重，“看来我们小看它了，卢恩符文体系是学院重要的龙文体系之一，解析程度相当高才是。”
陆胤的态度虽然嚣张，可他的本体一直没被注意到，外面的人听起来只以为是远程操控这具傀儡的人发来的消息。
恺撒的猎刀突然从阴影中刺出，狄克推多斩碎金属块的瞬间，楚子航的刀尖已对准龙颈眼窝处，这是当初打入贤者之石子弹的位置。
法夫纳傀儡突然张开冰霜左翼，陆胤操纵的右爪趁机拍碎三台低温储存柜，零下196度的寒气将楚子航随手释放的君焰冻成了琥珀状晶体。
飞溅的液氮在炼金术作用下凝成数十柄冰刃，虽然法夫纳的躯体基本上失去了自主制造冰霜的能力，可物理方面的形态依旧可以相信。
“小心！”冰刃飞来之际，楚子航发出警告，他的黄金瞳虽然看不穿冰雾中的能量流动，但他能够察觉到不对劲。
下一刻，恺撒动作矫健，在镰鼬的示警下，轻松躲过了所有攻势，他踏着狄克推多掀飞的合金板跃起，黑色猎刀在冰霜龙翼上擦出炽红火星：“他的颈椎骨确实有炼金回路！”
“言灵·君焰！”
随着“轰”的一声，低沉的爆炸出现，楚子航的黄金瞳在蒸汽中闪烁，村雨划出熔金弧线劈开冰棱，在法夫纳的脊背上像刮鱼鳞一样刮下一大片青铜碎片。
飞散的青铜碎片中，楚子航的村雨终于刺入逆鳞，傀儡发出非生物的声响，额前圆盘突然射出青光照向深沟，这一次二人将声源听得清清楚楚。
陆胤的声音带着癫狂颤音：\"陛下赐予的荣光岂是...\"
刀光闪过，恺撒的猎刀将圆盘挑飞至半空。
楚子航腾空踢中下落的村雨刀柄，长刀化作赤虹贯穿圆盘中心，布满铜锈的金属件如雨般坠落，贯穿罗盘核心时，整具龙尸突然僵直成诡异的跪姿，那些流转的楔形文字如退潮般消失无踪。
其中最大残片滚入通风管道的瞬间，戴着青铜面具的黑影悄然接住碎片。
“呼～”
楚子航的村雨插进龟裂的地面喘息，刀身映出远处通道里正在熄灭的各种火光，一旁的恺撒捡起半枚变形的炼金弹壳，上面残留的符文图案已经焦黑得辨认不出。
下一刻，两人耳麦里同时响起诺玛的通报：“目标A已突破第七防御圈，重复，目标A已突破......”
………
“你看到的是芝加哥蓝线地铁。”老唐鳞片密布的脸上挤出辨认不出的苦笑。
“但我们现在要去的是...”
话音未落，整列车厢突然悬浮，青铜拱桥在老唐意志下拧成青铜滑梯，载着他们冲进真正的地铁隧道。
两千年前的白帝城排水系统设计图正覆盖在芝加哥地下管网之上，虽然东西不同，但设计理念有共通之处。
“抓紧！”龙化的声带发出金属摩擦音，列车突然九十度垂直下坠，路明非的惊叫卡在喉咙里。
青铜轨道如活物般螺旋生长，在逆反物理学的操作下，老唐将车厢弹射进密歇根湖底暗道。
当夕阳染红湖面，锈迹斑斑的地铁车厢浮现在芝加哥23号码头，路明非望着远处的黑色巨塔，那是Sears大厦的轮廓。
咸腥水汽扑面而来时，他转过头去，突然发现老唐眼底仍流转着熔金余烬，脖颈处的鳞片褪回苍白皮肤，身上的青铜纹路却再也无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