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上,流光溢彩间,公主府的侍婢们轻盈穿梭,手中托盘上的酒盏如同精心布置的棋子,逐一落至每位宾客面前,无一遗漏。
常念在这场为***祝寿的盛宴中,亦不过浅尝辄止,以唇轻触那琥珀色的液体,权作礼节之需。
然而,此刻的静思却如寒冰刺骨,她不禁暗自揣测,莫非,正是这看似无害的一抿,悄然埋下了未知的变数?
周遭的喧嚣逐渐淡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悄然抽离,只余下空旷与寂静,与先前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这份突如其来的冷清,让常念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紧咬下唇,心中明白,沉溺于过往的猜测已无济于事。真正令人心悸的是,那股敢于在***府邸之内,对她这样一位宾客暗下毒手的势力,其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图谋与算计?
夜色渐浓,常念的心绪却愈发清晰。她深知,自己已踏入了一场错综复杂的棋局,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
踏入那间散发着淡淡幽香、布置得雅致而静谧的寝屋,常念被温柔地安置于一张软榻之上,榻上铺陈着细腻的锦缎,其上还残留着一缕轻烟袅袅的熏香气息,仿佛连空气都沉醉于这份宁静之中。
有人细心地为她盖上锦被,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梦境,随后,门扉被悄无声息地合上,只留下一室安宁。
不久,一阵几不可闻的开门声悄然响起,打断了室内的静谧。
一道身影,在柔和而略显朦胧的光线中缓缓步入,那身影虽模糊,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人心头微动。
然而,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常念那勉强维持的清醒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她的眼前闪过一抹黑暗,随后便陷入了深沉的无意识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此刻,一双精致的绣鞋静静地停驻在软榻的边缘,它们的主人。
顾盼盼,身着素色衣裳,面覆轻纱,仅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眸中既有怯懦与柔和交织的光芒,又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嫉妒与怨恨,如同深渊之下暗流涌动,只待时机爆发。
她轻轻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袖,行至与常念并排的那张客榻上躺下。
深吸轻轻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故意让面容染上一抹病态的苍白,旋即以手扶额,作出一副摇摇欲坠之态,轻启朱唇,向外柔声道:“来人。”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淡雅宫装的侍女悄然推门而入,步伐轻盈,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声音温婉:“赵姑娘,可是有何不适之处,需奴婢效劳?”
轻叹一声,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疲惫,细语道:“旧日里那顽疾,似乎又悄然作祟,此刻只觉天旋地转,浑身乏力,实是怕扰了***殿下的雅兴,故而决定不去当面辞行了。”
言毕,她微微蹙眉,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还请你速去寻一可靠之人,务必隐秘行事,扶我至西角门外,让我的兄长接我回府,好生调养一番,以免病情加重。”
那侍女闻言,目光中满是关切,连忙应道:“姑娘请安心,奴婢这就去安排,定会让您安然无恙地回到府上。”
待众人离去的脚步声渐次消散于长廊尽头,顾盼盼迅速而轻盈地自榻边滑下,动作敏捷得如同林间穿梭的鹿。
她疾步至常念身旁,小心翼翼地将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揽入怀中,仿佛怀抱着一件稀世珍宝,轻轻安置于自己的卧榻之上。
顾盼盼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她迅速解下自己面颊上那层薄如蝉翼、精致非凡的面纱,轻柔地覆盖在常念那倾城之容上。
随后,她又细致地梳理着常念发间,逐一摘除那些熠熠生辉、足以泄露身份的发饰,每一动都透露出不容差池的谨慎。
常念身上那条轻盈如烟、色泽柔和的罩烟纱披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它不仅是衣物,更似顾盼盼心中久藏而未得的梦。
顾盼盼的目光在披帛上停留片刻,终是狠下心来,将它轻轻解下,转而取过自己那条略显陈旧却依然典雅的紫绸披帛,细心地为常念系上。紫绸与常念的气质竟也莫名相衬,平添了几分温婉与神秘。
两人的身形本就相仿,加之顾盼盼这番巧妙的装扮,除了那张被面纱轻掩、天生丽质的脸庞外,一切细节皆被调整得几可乱真。
外间,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悄然逼近,如同夜色中低语的风,让顾盼盼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
她机敏地一转身,如同灵猫般轻盈地跃至内室榻边,迅速调整身姿,模仿着常念的轮廓,面朝冰冷的墙壁,静静地躺下,周身散发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静谧与安然,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那宫婢,仅与顾盼盼及常念有过一面之缘,记忆中的影像模糊而重叠。
她匆匆一瞥,只觉眼前景象与记忆中那戴着面纱、静卧外间的赵姑娘身影相吻合,而内室那位未露真容、容颜倾城者,自然便是顾二姑娘无疑。
于是,她心中疑虑稍减,未曾细究,便依着既定认知,将误认为是顾盼盼的常念温柔地搀扶而起,缓缓步出了房间。
随着那扇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顾盼盼这才敢缓缓睁开眼帘,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坚定。她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胸中的紧张与不安随着这气息一同消散于无形。
顾盼盼蜷缩于榻上,背对着半掩的门户,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
她轻轻咬着指尖,眼神迷离,思绪万千。
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一场由宫婢无心之失引发的连锁反应,而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撒下了一粒微不足道的谎言种子,既未伤及无辜,也未触及道德的底线。
顾盼盼背对着门缩在榻上,咬着指头想:是宫婢自己认错了人,而她,只是撒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