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帮忙打电话报警的是最初失踪案的报案者,也就是自称孙浩女友的那个女孩。
她还是协助陈述伪造银行流水的柜员,当年与陈陌一起在家属院设计造谣的主谋,如今这胭脂胡同七号大院凶杀案的重要嫌犯之一……
只是,既然她在这好景胡同报警,那么伤害老杨的又会是谁呢?
还有一点,下水道里的腔子被发现那晚,自个儿乘坐出租车赶往现场,曾经在胭脂胡同看到一个红衣女孩儿,很确定就是报案的乐一姑娘,但给对方打视频电话,又分明瞧见人家在前门煤市街吃涮肉,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莫非是双胞胎?
不对啊,户籍系统上面显示乐一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诡计呢?
红裙子小姑娘和白裙子女孩儿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现在搞清楚了下水道的腔子是谁,赵老四家的石头是怎么来的,可依旧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譬如,倒卖瓷器的朱明亮为何会死在胭脂胡同?
孙浩已经得到了名表,怎么又气呼呼地说要找朱明亮算账?谁杀了他?谁把他的尸体扔到了莲花河里?
杀害王刚和王二爷的是谁?炕上的两具腔子又有什么离奇的故事?
李万与这些案子有什么牵连?
还有胭脂胡同超市废弃菜窖里的那具腔子……
七个腔子,十条人命,现在掰扯清楚了的就是孙赵两家的死尸,东北饺子馆命案,以及下水道那具腔子的由来。
但常安并不着急,他感觉自己距离揭开全部真相很近了,或许只要灵光一闪,或者忽然受到什么启发,咔咔几下就能破案,老杨也就会清醒过来,他们又可以在一起喝酒,一起查案,一起磕着瓜子,熬夜刷剧。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踱步走到警车旁边,打开车门,让陈叔和老板娘坐在后排,正准备驾车返回警局,忽地听到手机响了起来,摸出一瞧,发现是局里打来的,速即接通。
电话是局里负责接警的同志打来的,主要转告了两点:
其一,有个出租车司机向派出所检举揭发,声称知道通缉犯李万的下落,而且已经尾随对方到了窝藏点——西直门嘉年华公寓。
其实警方之前已经搜查过李万曾经的住处,并无发现,为了不影响其他居民生活,便撤走了。岂料这李万竟在这公寓里面还有一处窝点,给警方玩了个灯下黑。
其二,张千赖在警局请求保护,把老杨遇害那日莲花河边的情景讲了八遍,已经吃了同事们五盒泡面,十根火腿肠,两袋花生米,三瓶可乐……另外,郭发达没有跟着张千一起到警局,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目前联系不上。
常安盘算片刻,并没有理会张千蹭吃蹭喝的那些账目,只是要了那名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号码,又将搜捕计划几处缺漏补上,而后掉转车头,改道前往西直门。
他原本计划稍后再让人将谢斌逮回警局的,如今既然要去搜捕李万,那便一起办了,也能省点油费。一个是逮,两个也是抓,反正警车是五座的,还有两个空位。
行至西直门附近,常安驾车兜着圈子,寻找可以靠边停车的地方,绕着绕着,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遂急急停住,摇下车窗,冲着那人喊了一声,“郭发达,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此时的郭发达模样有点凄凉,浑身上下不着丝缕,只穿了件平角底裤,但这手臂上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手表。
若是在夏天,也没什么,可眼下正值寒冬,普通老百姓都是裹着大棉袄,街头猛然出现这么一位,非常引人注目。
郭发达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反而昂首挺胸地走着,向往来的行人展示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手表,遇上一两个相熟的,还会拉着人家絮叨几句。
他正与人炫耀着,听到旁侧传来一声呼唤,扭头看去,瞧见打招呼的是常安,登时乐了,快步凑到近前,嘿嘿笑着,“常安……警官,我吃饱了撑的,搁这儿遛弯呢!咱有日子没见了,您最近怎么样了啊?嫂子该是早生了吧,男孩女孩儿呀?”
常安闻言面色一黯,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郭发达愣了一愣,皱眉道,“怎么会呢?”
常安摆摆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你这是怎么弄的,连件衣裳都没有?”
郭发达揉了揉冻得乌紫的鼻子,满不在乎道,“还不是张千那混账驴球球害的,他挟持我去找李万谈判,结果出了点意外,直接就把我扔在路边,自个儿跑了。凑巧几个流浪汉经过,扒了我的衣裳裤子,要不是李万折返回来,把那些浑蛋吓走了,给我松绑,恐怕这条裤衩子都保不住!说句公道话,李万这哥们儿,真是不错!刚才他还请我狠狠吃了一顿,有酒有肉……”
常安听他说起李万,急忙问道,“你俩是在哪儿吃的饭?”
郭发达指了指不远处的居民楼,“就是在他那女朋友的家里,嘉年华公寓7栋1208。不是我吹,他那个女朋友真是不来呆啊,人美心善,又勾勾又丢丢!就是有一点不好,老是说不打紧的,切菜切到手说不打紧的,脑袋撞到橱柜门板,也说不打紧的,真不知道搁她那儿,什么才算要紧的。”
常安悄悄认真记下详细住址信息,轻笑道,“他这么义气,怎么不给你找件衣裳套着啊?”
郭发达抬手又揉了两下鼻子,表情尴尬道,“我太胖了,穿上不得体。在一个,他也没有富裕的,就那么一件破旧袄子,我要是穿走了,他这个冬天怎么熬呀!”
常安摇头笑了笑,心道你一个光溜溜的,还担心人家有衣服的冻着,这不跟那些同情地主老财的牛马一样吗!
他砸吧两下嘴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郭发达身上,“我家里衣服多,你不用担心我会冻着,凑合穿一下,回头我抽空带你去买两件贴身的,怎么也得捱过下雪天啊!”
郭发达看了看常安,很是感动,一咬牙,从手臂上摘下一块手表,塞到常安手里,“行吧,那我也送你一个物件儿,有来有往!”
常安本想推辞,低头瞄了一下手里的那块名表,立时怔住了,“哎哎,这块手表……有点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