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气?你也不是缺钱的人,至于为了这点事情,气这么久?”
盛褚良看完一套陈浪刚做的卷子,发现他在最后的策论题中,狠狠的把皇帝阴阳了一番,有些哭笑不得。
陈浪道:“老师误会了,我不是为了钱生气。”
“我是觉得,农耕是打大燕的基础,任何提升农耕效率的东西,都应该受到重用,对于发明农耕器具的人,也应该大肆褒奖。”
“只有这样,才能提升老百姓的积极性,让他们愿意把自己发明的一些农耕工具上缴给朝廷,造福整个大燕。”
“学生相信一句话,叫做智慧在民间。读书写字,农民比不过书生,可种地养殖,一百个书生凑一起,都比不过一个老农。”
“这些常年耕种的老农,手里多多少少都掌握着一些能提高种植效率的东西,就因为朝廷在这方面的奖励非常的吝啬,所以他们才不愿意交出来,与其他人分享。”
“一国之君看不到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学生可以当他久居皇宫,不理解民间疾苦。”
“但满朝文武也没有一个看到,这些官员的心思,全放在了内斗上,曲辕犁这么好的东西交上去,竟是都无法让他们侧目,这才是让学生最生气的地方。”
听完陈浪这番话,盛褚良也是感慨颇深,道:“你说的没错,历朝历代,总是口头上强调农耕的重要,可却从来没有给予农民足够的重视。”
“但想要改变这个情况,光靠抱怨是没有用的。”
“你得当官,得掌权,这样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陈浪尴尬一笑,道:“老师,我没想过当官。”
“那你在这里咋咋呼呼说啥呢?不当官,怎么实践你的理想,就靠这张嘴?”盛褚良没好气的说道。
陈浪脚尖蹭着地板:“学生心里憋闷,吐槽两句嘛。”
“心里憋闷?”盛褚良冷笑道:“那看来还是卷子做少了。”
说完从书柜里面拿出来一摞卷子,道:“做不完甭想吃饭!”
陈浪看着桌上一尺厚的考卷,脸色比苦瓜还苦。
这时管家来到了门外,道:“老爷,有信到。”
盛褚良道:“赶紧写,一会我检查。”
“还有,别在发泄你那无用的抱怨,给我认真破题。再让我看到你写一堆与题无关的内容,戒尺伺候!”
陈浪哦了一声,乖乖的坐到椅子上,提笔做卷子。
盛褚良拿过管家手里的信,坐在书房的角落慢慢看起来。
太阳渐渐西沉。
陈浪一口气写了六张卷子,手腕酸的已经提不起笔。
刚把笔放下准备休息一会,盛褚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写完了?”
陈浪赶忙拿起笔:“还没有。”
盛褚良道:“行了,别装样子了,歇一会吧。我有话跟你说。”
陈浪长舒一口气,揉着手腕道:“老师,什么事儿?”
盛褚良道:“为师托人打听了一下秦州府那位新任提学的喜好。”
“结果喜好没打听出来,反倒是打听到了一点别的事情。”
“这位提学大人,叫常安民。当官的履历不算丰富,但有一个哥哥,在户部做侍郎。所以秦州府的官场上都在传,他是靠着自己哥哥,才能在根基如此浅薄的情况下,出任秦州府的提学。”
陈浪淡然道:“举贤不避亲,只要这位提学有真本事,那他哥哥提拔他也没什么错,总比为了避嫌,弄个不学无术的人去当这个官好嘛。”
盛褚良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位提学上任后做的事情,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甚至感觉有些怪异。”
陈浪来了兴趣:“老师,他做了啥?”
盛褚良道:“惩治提学司内部的书吏,撤掉了几个秀才的功名。”
陈浪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他有病吧?”
盛褚良笑了,问道:“为什么会觉得他有病?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么做,也没毛病吧。”
陈浪知道这是老师对自己的考教,于是认真回答道:“老师,新官上任三把火是没错,但这三把火,跟学官没关系啊。”
“提刑官、布政官才需要立威,因为不立威很多事情就办不成。但学官完全没有立威的必要。”
“随着士林党掌控内阁,读书人的地位又恢复到了十几年前的水平,甚至还要更高。一个提学跑去找读书人立威,这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盛褚良欣慰的点头:“你说你不想当官,可老夫觉得,你对官场的分析,鞭辟入里,不当官真的屈才。”
陈浪道:“老师,我瞎掰的。”
盛褚良道:“你这可不是瞎掰,你这番话有理有据,引人深思。”
“这位提学大人除了拿读书人立威外,还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他放出话来,院试在即,为了公平,所以不见任何人。”
“秦州路之前的提学,上任之后都会跟士林打成一片,唯独这位提学,做的所有事情,都跟过往的提学反着来。”
“现如今秦州府对于他的议论声很多,考生们都在猜提学大人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为师无法替你打听到提学的喜好,所以这件事儿,只能你自己来了。”
“到了秦州府后,尽量多打探一些,这样考试的时候,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陈浪道:“学生记下了。”
盛褚良道:“最后一件事儿,是为师的一个小请求。”
陈浪道:“老师尽管吩咐。”
“为师不求你能像府试这样,拿个案首。但希望你能考的比韩老头的学生考得好。”
陈浪下意识的说道:“韩奇?”
盛褚良点头。
陈浪顿时牙痒痒,道:“老师你放心,那个老匹夫在广陵府奚落了我,还嘲讽了老师你。”
“这次学生必将狠狠的挫一挫他们师徒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