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竹居商行停下,赵婉如一只脚已经跨了下去,却一个不稳往前倾,要不是前面有个电线杆子,手撑了一下,她准得摔倒在地。
“婉如,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顾清风赶紧下车扶着她。
赵婉如抬头与他对视:“子恒,我...”
“怎么了?”不知内情的顾清风自然莫名其妙,拇指掐着食指往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别担心了,早点休息。打听路线的事情交给我。”
赵婉如唇角微扯,不自然的笑了笑:“虹口区,你会比我人脉广?”
“对哦,我忘记了你可是三井幸子,日本三井财阀的二小姐。”顾清风双手轻握着她的胳膊肘,眸光灿若星辰.....
赵婉如笑得眉毛弯弯,挣脱他的手,倒退着进了商行的大门口。
顾清风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收敛住笑意,对着电线杆后面拐角方向:“出来吧,鬼鬼祟祟的。”
果然一个身影从拐角处出来。
他微躬着身体,四处张望着,却被顾清风一下子揪住耳朵往车上拖:“宋少爷,我们不是特务接头,没必要搞得这样神经兮兮的。”
“顾军门,这里可是虹口区,日本人的地盘。”宋光华一身藏蓝色中山装,坐在副驾驶上,倒也显得十分低调,他揉了揉耳朵:“赵小姐真是三井家族的二小姐?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顾清风斜睨着他:“图纸弄到没有?”
“有钱能使鬼推磨。”宋光华神秘一笑,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片给他:“你去篷莱村有什么发现没有?”
“说来话长…”顾清风看完图纸,默记于心后,又拿出打火机焚烧殆尽......
去虹口酒店开了个房,顾清风打了个电话回去。
“不好了,囡囡被子人绑走了!”电话那头的李昆带着哭腔,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道给了顾清风。
顾清风抬手看了看时间:“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赶回去。”
挂断电话,冲了个凉水澡,换上夜行衣,检查装配好枪械,便从酒店后面悄悄地出去......
顾清风一路上避开巡逻的日本士兵,抄小路往东江湾路和北四川路的交汇处而去。
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就在这两条路拐角的交汇处。
外围密布了几米高带铁刺的铁丝网。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顾清风避开炮楼上的探照灯,匍匐到了司令部拐角处。
这一小片地方,是炮楼与炮楼之间探照灯的交集之处,也是交集完分开后,两者之间的最大距离。
耐心等到两处炮楼的探照灯分开,拐角处便有了短暂的黑暗。
掏出折叠式尖嘴钳,顾清风整个身体都贴在地面,只有尖嘴钳在在动...
两盏探照灯很快又汇合在一起,顾清风不得不关掉微型手电筒,停止动作。
直到如白昼的光线短暂停留后,再次移开,顾清风才又继续拧动着铁丝网。
如果只是单纯的拧断,那是十分容易。
可如果说要按原有的痕迹拆开,那就大大加剧了难度。
顾清风这样做,是要保证自己窃取到潜伏在南京日谍的名单同时,还不能被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和日本特务机关发现花名册被人动过。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第一时间送出这份名单的同时,打日寇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盛夏的深夜里,顾清风忍住蚊虫的叮咬,紧咬着牙,尽管额头上汗珠不停往下滚落,手中的尖嘴钳却始终稳稳而又轻巧的上下翻飞着......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总算拆开了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这时正好炮楼的两束强光又交汇在一起。
顾清风不得不再次趴下。
等到两束强光分开时,顾清风迅速收好工具,沿着刚拆解完呈现的缺口,匍匐着进了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
几个翻滚后,顾清风便到了拐角处的楼下。
趁着强光还未扫来,他掏出带铁爪的绳索往窗台上一抛。
用力扯了扯,在确定牢靠后,他才双脚撑着墙面,手紧攥住绳索往上攀到了窗台上。
收好带铁爪缆索,轻推了一下窗户。
这小日本还挺严谨的,插梢拴得牢牢的。
戴上白棉手套,摸索着玻璃,小心移动着。
终于取下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玻璃。
双手小心翼翼托着玻璃爬进了房间。
转身又仔细将玻璃安回窗框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摸索着往前走着,脑袋里浮现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的平面图。
档案室在顶楼,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一开始攀爬到楼顶。
主要时间不够,到时人刚爬到楼顶,就会被两边炮楼的探照灯捕捉到。
炮楼上架着的可是九二式重机枪!
这种重机枪上安装了瞄准镜,枪架根据射击需要,既可平射,又能调节高射。
更是由于它整体看来像一只“斗鸡”,其射击时子弹频率不高,枪声听起来又是“咯咯咯”的,所以当时中国军民将它戏称为“鸡脖子”。
定了定心神,他拉开一条门缝,走廊里有日本士兵巡逻。
仔细计算着日本士兵交叉巡逻的时间,他心里默念着:一、二、三,迅即打开房门闪身出去又合上。
等到两队日本士兵刚出现在两端的走廊尽头时,他几个腾挪,已经到了楼梯间。
刚上到楼梯转角,上面又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可是此时若是下楼,又会遇到二楼巡逻的日本士兵。
电光火石之间,顾清风只得紧攥住铁制扶栏,整个身体往外一翻。
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
楼上楼下的日本士兵在楼梯转角汇合后,又分别上下楼梯,交叉巡逻......
顾清风一只手紧攥着铁制扶栏,他默默计算着时间的同时,又换了一只手抓紧铁制扶栏......
直到算定两楼上楼下两组日本士兵到了左右的走廊尽头,顾清风才双脚一抻,翻上了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