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从未真正有过我
陈玉皎代替赢厉道：“挂那儿就很好。”
她又转移话题问：“燕寒太子怎么忽然来了？”
一般国家之间要来拜访，都会递交帖子，朝廷也好安排人接他，以防任何不测。
“嗐，别提了。”
提起这事，燕灿向来阳光开朗的面容，就腾起愁绪。
就在前夜。
燕寒朝廷又发生了一次大的争吵。
燕霆当堂言：“华秦已经拿下盛赵，下一个定然就是我们燕寒！
如今必须先出其不意，在华秦还未稳固南楚之前，召集所有反秦的人，一同举兵造反！”
“这是我们燕寒国最后一次机会！即便不能真拿下华秦，但给华秦制造一些动乱，至少也能让燕寒国多些喘息之机！”
全朝堂的人都赞同燕霆的话，“对，再不做点什么，我们燕寒国必亡啊！”
他们所有人开始筹划着如何召集天下亡国人士，如何出兵，如何这样那样。
燕灿听不下去，再度道：“我说过，华秦不会对我们燕寒动手！阿厉答应过我，与我永远是朋友！
他亦说过，他强大之日，定然会保护我！”
“你们当下举兵造反，反倒是惹怒华秦，才是燕寒国的灭顶之……”
“啪！”一个巴掌重重打在燕灿脸上。
是燕霆。
燕霆虽然作为三皇子，但许多事情比燕灿更为沉稳，行事严肃。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燕灿：“燕灿，你可知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可笑！
非要等到燕寒国灭亡，你才会清醒？
“赢帝若真是好人，当初为何会灭元韩？韩明琅就是与你一样天真可笑！
魏国，他自己的妹夫，他也未曾手下留情！”
“南楚第一景公子，还算是他表亲，长屹君也没落得好下场！”
“你是真要燕寒国几十万人的性命，全为你的天真可笑陪葬？”
燕灿却丝毫听不进去。
不一样，他与赢厉的感情，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们一同住在一个破烂的院子里，一同睡过一个被窝，一同被盛赵的人欺负，互相聊起自己的故乡。
韩明琅、魏太子、景屿白，乃至是赢长屹，怎么能与他比？
“燕霆，愚蠢的人是你！”
“你生母外巡，死于争夺地盘的流寇之手，你就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是那种流寇吗？”
“你把所有人想得歹毒，这样只显得你内心面目可憎！”
“我会证明，你才是愚蠢之人！”
燕灿第一次动怒，当即命令：“三皇子以下犯上，先关起来！待我回国后，再行处置！”
他让人把燕霆软禁起来，连夜收拾东西，策马离开。
燕灿走回桌前坐下，毫不避讳地谈：“我那三弟就是自小目睹他生母被流寇误刺杀，所以心理比较阴暗。
我离开时，他还对我说什么，让我最好别来这一趟，似乎他比我更懂你一样。”
说着，燕灿看向赢厉：“阿厉，我这次来，就是要封诏书。
你告诉天下所有人，我们最好最好的朋友，燕寒国会与华秦永世交好。
回国后，我要让他们全都知道，我并未说谎！”
只是……
赢厉的神色威严而冷酷，一言未发。
陈玉皎对赢厉言：“君上，我与燕寒太子谈谈吧……”
“不必。”
赢厉却终究是开了口。
他周身的气场冷硬、强大。
的确，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赢厉的目光落在燕灿脸上，“我们、的确是挚交至友。
不过，燕三皇子，却的确比你更懂寡人。”
燕灿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明朗的眉心皱了起来：“阿厉……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
赢厉看他一眼，振衣起身，那厚重繁复的墨色龙袍，在地上拖曳出庄严的声音。
他的身躯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伫立。
栩栩如生的沙盘，其余地区已整合。
仅有东边的燕寒国、海齐国显得格外突兀。
“阿灿，过来。”
燕灿也起身走到他身后，和他一同看那沙盘。
赢厉言：“当初禹帝划定九州，后九州皆为周天子管辖，天下泰宁。
然几百年来，诸侯群起割据，各立为王，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杀伐戈战。”
所以——
这九州，该重新一统了！
燕灿却皱紧了眉头，“那不一样，七国征战，是因为各国皆不是朋友，你争我抢。
但是我们是朋友啊，我不会抢华秦任何东西，这些年来，也阻止燕寒国与华秦发生什么冲突。
你也可以。只要我们两人齐心，燕寒国与华秦就可以平等相处！”
赢厉深沉而犀利的视线却落在燕灿身上：“其后？
你我的子孙、末代，或再后的数百年？”
燕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问题我还从未想过。
但我们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一同谋划未来！”
那时候的他们，总是坐在窗前的一张案桌上。
他们拿着各自国家的地图，说若是回国，要如何改革。
他们还曾说，要在各自的国家，给彼此修建一座专属的行宫，想什么时候来住，就什么时候来住。
燕灿这些年真的在修建，他说：“我这些年一直在规划，你要是有空了来燕寒国，我们要一起玩些什么。
一起舞剑，一起看燕寒国的江湖快影。
现在你提起子子孙孙……嗯……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每年让他们相处一个月，至少要增进感情。
或者以后把我的孩子送来华秦，跟你一同学习，待他长大了再回燕寒。
到时候他既和你的孩子有感情，又能改善燕寒，何乐而不为？”
“要是两个人合不来……嗯……我就打，父辈感情这么好，他们可得跟我们学！
再给子子孙孙留下家书，当做朝训，每日上朝时，文武百官都得背诵，永世流传！”
燕灿是真的在规划认真规划着与赢厉的未来。
赢厉那双深邃的眸中，却并没有情绪起伏。
“若分两国，文化各异，代代割据。千百年后的局势，不是你我之祖训做主。”
周天子时期的王印，已管不了如今的春秋乱世。
赢厉不再多言，面朝那巨大的沙盘，未再看他，冷峻的侧脸庄严无情。
“阿灿，你只需记住，孤永远不会伤你。”
燕灿却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
他脸上明朗的笑容，已经彻彻底底凝固：
“阿厉，华秦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地盘，已经统治五国。
燕寒国一苦寒之地，又小又冷，没必要兵戈相见的。”
“你忘记了吗？你儿时同我说过，你会让华秦强大起来，你也会强大起来，你说过，会保护我……”
就连在盛赵分别之时、
那广袤的疆域寒风呼啸，尘土飞扬。
患病的他送他至边境处。
赢厉亦对他说：“阿灿，再见之日，我定护你安稳无恙。”
他至今记忆清晰，冬日的风是冷的，但那句话一直如朝阳悬挂于他的人生。
这些年来，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再见面的样子，可……
赢厉深邃的眸色微沉。
他的确说过。
但那些话里，也仅仅是，会保护好他。
保护他，不代表保护燕寒国。
燕灿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在那一刻，心脏顿时狠狠钝痛。
连明媚的眸光里，都有了深深的颤抖的雾。
“所以……从始至终……你的未来规划里……就从未真正有过我……”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朋友就是互帮互助。
他曾想过燕寒国强大起来，要帮助华秦。
华秦遇到危险，哪怕顶着全国的压力，他也要帮他、助他。
可赢厉……永远把天下、国家、看得比他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