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来了青州,怎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辰砚也好备下薄酒,款待诸位。”
北辰砚语气沉静,面无表情,地上的几位官员却是头皮直发麻。
“北辰砚,你少装腔作势,我等前来就是揭穿你祸国殃民的可耻行径的!”一个大人缩在地上,壮着胆子说。
“哦?”北辰砚眉梢微挑,“那张大人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可耻之行?”
“你…你勾结逆党,贩卖私盐敛财,且豢养私兵,意图动摇皇权,其心不轨。”
“呵。”
张大人说的慷慨激昂,振振有词,北辰砚却讥嘲一笑。
“你们文官办案就是光靠一张嘴叽歪乱吠的吗?”
“你——”几人齐齐变了脸色,身上也不疼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怒瞪着北辰砚。
“士可杀不可辱,北辰砚,你怎能如此辱骂我等,简直有失斯文。”
北辰砚嗤笑一声,“辰砚乃是武将,粗鄙浅薄,文武百官不是都传遍了吗,几位大人怎现在才知?”
几人被堵的一噎,面色发僵。
北王府骁勇,是出了名的,可正因为太过耀眼,朝中那些眼红的官员说什么的都有,莽夫,似乎成为了那些文官唯一能博的优越感。
“怎么不说话了?刘大人女儿的及笄宴上,各位高谈阔论我北王府时,不是挺起劲儿的吗?”
“你…你怎么知晓?”刘大人白了脸,惊恐的看着北辰砚。
他竟连他府上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那今日…
他扭头看眼李烨,他们岂不就是北辰砚瓮中的鳖?
李烨脸色阴沉难看,死死盯着北辰砚。
北辰砚,他算计他?
北辰砚冷淡的眸子一一扫过地上几人,语气平静,“方才诸位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既如此高风亮节,风骨可佳,不若辰砚成全你们可好?”
北辰砚话音一落,他身后侍卫齐齐唰的一声抽出佩刀,眼神阴戾嗜血。
几个老头顿时瑟瑟发抖,“你…你敢,我…我等可是朝廷命官,若是齐齐死在青州,你当如何向朝廷交代?”
“交代?”北辰砚勾了勾唇,“你们路上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他目光一转,看向李烨,“李郡王费尽周折制造的罪证若是用不上岂不可惜,不若就赏给诸位大人,全了他们不可辱的风骨,也算做了桩好事。”
“黄口小儿,你…你欺人太甚,恃权压人,北王府不会有好下场的。”张大人大着胆子怒骂。
北辰砚脸色一沉,阴戾的目光倏然扫了过去,张大人顿时一个哆嗦,双手抱着头嘴闭的要多紧有多紧。
“我欺人太甚?各位跑到我北辰砚的地界,信口雌黄,栽赃陷害,就不是欺人太甚?”
北辰砚眼眸冷如冬日寒雪,看着几人时不带一丝温度。
“既是送上门找死,我岂有不应之理?”
他一挥手,娃娃脸的阿守率先打马上前,手中佩刀高高举起,张大人立时吓的哭嚎。
“北二公子手下留情,此事与我们无关,是…是李郡王,李郡王带我们来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一道来看个热闹。”
其余几人见北辰砚真动了杀心,也不再嘴硬,齐齐点头附和。
“对,都是李郡王,说是手中有你的罪证,要我等过来做个见证,日后好…好…”
北辰砚似笑非笑看着说话那大人,那人立即垂下头说,“好在朝廷提审之时,指证二公子。”
“你们…你们…胆小如鼠,趋炎附势之辈,简直辱没文人风骨。”李烨恨的咬牙大骂。
“这会儿可以辱。”北辰砚唇瓣浮着讥嘲。
几个大人头都快垂进了胯里,臊的面皮通红。
士可杀可不可辱的,也得端看有没有命在啊,命都要没了,被辱辱也是可以接受的。
北辰砚目光所及之处,个个抖如筛糠,唯独李烨,满心满眼恨意。
“李郡王的毅力,着实令人佩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却始终锲而不舍,怎么?我北王府是挖了你家祖坟不成?”
……人群中响起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李烨面皮涨红,双拳紧攥,“北辰砚,要杀就杀,不要跟个娘们似的,阴嘴毒舌。”
一家子的嘴,一个比一个损,李烨气的咬牙切齿。
“你最好尽快动手,否则等…”
“等你那三千兵马来吗?”
北辰砚似笑非笑,“可惜,你那些兵还没出营地,就被我给摁了。”
李烨闻言,面色大变,“他们都乔装打扮过,你是如何知晓的?”
北辰砚眼中浮上轻视,“这是青州,我北王府盘亘在此十数年,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带兵马混进来?”
李烨面色惨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成为了北辰砚眼中的蚂蚱!
可他心中不甘,“既如此,你为何还放我进青州?”
北辰砚闻言笑而不语,只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必李郡王不知,我娶妻了。”
李烨眼皮一抽,嘲讽的说,“西凉上下皆知,毕竟北二公子乃皇上赐婚,还是夺人之妻。”
北辰砚神色却没什么变化,自顾自说,“那李郡王肯定不知,我夫人心怀大义、忧国忧民、毁财纾难、自愿捐赠万两黄金前往边境,慰藉将士!”
北辰砚说着摇了摇头,“如此赤子之心的奇女子,令我心中无比感佩!”
他抬头望着天,赞叹了好半晌,丝毫没有理会李烨青的发紫的脸。
“如此义举,合该上书朝廷,昭告天下,以示鼓励,诸位大人觉得可对?”北辰砚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的几个老头。
“对对对,北二公子说的在理,回去我等就拟折子上奏,将贵夫人啬已奉公,仗义疏财之事上表皇上,以做天下表率。”
“嗯。”北辰砚满意的点了点头,“地上凉,各位大人起来说话吧。”
“哎,好。”几人点头,旋即看着阿守横在面前的刀,笑的比哭还难看。
“阿守,莫吓着了几位大人,回头手发抖,写不好折子可怎么办,再派杀手去,岂不是耽误时间。”
“二公子放心,我等定不会手抖,肯定能写好,不劳烦二公子再派人去。”张大人慌忙接口,心中又想着回去后定要严加防守。
阿守轻哼一声,这才收了刀退开。
几名大人站起身,如被狗撵了般飞快躲去了马车后。
北辰砚低低一笑,转而看向了快被气死的李烨,“多谢李郡王百里迢迢送来的大礼,我就替内子却之不恭,收下了。”
李烨只觉一口腥甜堵在喉头,不上不下,五脏六腑都被人紧紧攥住了,“北辰砚,你比你大哥,还要无耻!”
“那也比你无用强,幸好,我大嫂双眼明亮,不曾嫁你这么个…废物!”
北辰砚似笑非笑,李烨的理智却倏然崩溃,一双细长眼中都是阴毒,“北辰砚,我与你北王府,不死不休!”
北辰砚平视着他,语气很是平静,“那也是我们兄弟二人给你这个机会,否则你坟头草,都得两尺高。”
“你可以滚了,我虽不知我大哥为何不杀你,但既他放过了你,我自不会违背他意。”
可李烨却觉得,今日比杀了他还难受。
与北辰墨较量,最多是不敌被打一顿,可北辰砚,是诛心啊!
他觉得他此番奔波就是一个笑话,和镖局没什么两样,就是来给人送银子的。
最可笑的是,连个屁都没捞着,平白让人得了银子,又得了名声。
“北辰砚,你以为你如此说,臣民百姓就会信吗?万两黄金,凭一个女人?”
李烨嗤笑,“就算你安排的再好,也不可能让所有人信服,还有那批出了青州关口的私盐,就是铁证,皇上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北辰砚闻言只淡淡一笑,“李郡王这些话,尽管拿到朝堂去说,看林太保会不会撕了你那张嘴。”
“区区万两黄金而已,你是不是忘了,我夫人嫁来时,可是十里红妆,你那话是在质疑林太保打肿脸充胖子,空做其表吗?”
李烨僵住,半晌没有言语。
他怎么忘了,北辰砚娶的乃太保之女,十里红妆嫁来的青州。
况且此事,乃是家族荣耀的大事,连带皇城林家也跟着面上沾光,林太保那老狐狸,肯定会第一时间将此事做实,怎会允许旁人质疑。
他远在千里,又鞭长莫及,就算上奏,也恐是石沉大海,若在被林太保记恨上,使些阴招,才真是血亏!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李郡王。”北辰砚拖长音调幽幽的说,“方才守关口的首领来报,域江一带有水匪出没,昨日出关口的那几艘船不幸被劫,人同货物齐齐沉江,生死不明。”
“北辰砚!”李烨眼眸猩红,“你耍我!”
“哼。”北辰砚一声嗤笑,“投桃报李罢了,李郡王莫不是玩不起?”
李烨牙都要咬碎了,“好,很好,北辰砚,你很好!!!!”
货被沉了,兵被摁了,银子成了人夫人慷慨解囊,平白获了个美名,他被冷嘲热讽了一番,赶出了青州!
真是败的一点渣都不剩。
李烨心中受不住打击,口中腥甜,却听北辰砚又接着说,“郡王不打一声招呼,就带着重兵潜入我青州,其心必异,此事,望郡王府能给予我北王府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就只能宣告天下,论个是非对错。”
李烨呼吸不畅般胸口喘的厉害,“北辰砚,你莫欺人太甚,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起那万两黄金,可是郡王府一大半家底,李烨就气的抓心挠肺。
“非我欺人太甚,实是北王府穷,西凉上下皆知,李郡王不也正是知此,才有此一为?”北辰砚笑容泛冷。
“如此大好良机,自然要捞上一笔,否则日子实在拮据,李郡王应能理解才是。”
“你做梦!”李烨面色阴沉狠戾,还想让他赔银子,北辰砚八成是穷疯了。
“是不是做梦,咱们事上见分晓,李郡王等着就是。”北辰砚唇瓣笑意敛起,眸中是深不见底的沉暗。
……
李烨离开,北辰砚交代阿守,“查一查他是如何与姜家勾搭上的,还有…姜玄祁。”
能从玉岭山逃出去,可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到的。
“主子,那李郡王的三千兵马…”
“扣着。”北辰砚扯唇一笑,“让李烨按人头来赎,少一个子都不许放人。”
他说了,事上见分晓,除非李烨不要那三千兵马。
阿守眸中染上兴奋,“是。”
李郡王此举本就不占理,遂不会主动向朝廷告状,如此,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
北王府,墨香居。
林思棠看着那一箱一箱的黄金,颇有些犯难。
“姑娘,王府不是…很穷吗,姑爷哪来这么多银子?”知秋好奇的问。
林思棠食指在唇边点了点,做了个静声的手势,“他的事,不可言论,不可探究,不可生疑,更不可宣之于口,记住了吗?”
知秋,知书对视一眼,齐齐福身应是。
“将这几个箱子交予知春,搬进小库房,拿出一小半分批换成银票,不要被人察觉。”
玄枫带走的东西,是她嫁妆的全部现银,但远不及这几箱子的数额,抽出她的那部分,剩下的还要还给北辰砚。
……
天色逐渐黑沉,林思棠朝窗外看了一眼,问奂月,“他今日还不回来吗?”
奂月,“公子并未派阿守回来递信,想必是回来的。”
林思棠点点头,“去厨房交代一声,墨香居晚些时候再用饭,让他们留个人守会儿。”
“是。”奂月笑盈盈的出门,少夫人心中终还是惦念公子的。
如此一等就到了深夜,北辰砚一进院子,就见正屋烛火通明,脚步不由一顿,片刻后,眸中染上光彩。
“少夫人还未歇息?”廊檐下,他问守着的奂月。
奂月朝屋中看了一眼,笑容满面,压低声音说,“少夫人一直在等公子,连晚饭都没用呢。”
“等我做什么。”北辰砚嘴上嫌弃了一句,却眉眼弯起。
“别愣着了,吩咐厨房传膳。”
“是。”奂月快步离去,北辰砚伫立门口片刻,方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