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个身形庞大的汉子,曾在李守成帐下当过副手,后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被李承乾安排在江南一带带兵守城。
然而,此人乃是马上的将军,若论骑马射箭,倒还算得上是精通,但拳脚功夫十分平庸。
因此,不等其走到何伟近前,便被对方一记扫堂腿绊倒在地。
身高八尺有余的汉子,顿时被臊得满脸通红,两腮发烧,急忙双手撑地想要起身,但又被同样的招数再次绊倒。
望着其趴在地上羞愧不已的狼狈模样,何伟顿时找回了数月前跟随王阮时的威风时光,双手抱肩大笑道。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来的是什么天兵天将,原来是酒囊饭袋,压马的肉墩。刚才那么大的嗓门哪去了?不是要给我紧紧皮吗?怎么自己先躺下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挽起袖子快步上前。与前者不同,此人的身形格外瘦小,高挽的袖子下俨然是一根被皮肤紧紧包裹的骨头,但举手投足都干脆利落,显然也是一员武将。
来人并不多言,只是将双臂缓缓伸向对面,速度不快,也看不出有何出奇。但就是这一平平无奇的动作,却将何伟逼退出一丈多远。
见其如此反应,瘦小的武将顿时露出嘲讽的表情。
“呦呵,我以为二哥对上的是多有能耐的前辈,没想到小太爷我伸伸胳膊,就把你吓成这副德行。”
同样是习武之人,被对方如此嘲讽,何伟自然有些不服,然而,不等其开口,站在身后的韩佩便拍了拍其肩头,轻声劝道。
“何班头,莫要太过辛苦了,下去歇息一阵,把这个瘦猴子交给老夫便是。”
何伟先是一愣,而后面露迟疑之色——凭着韩佩的身份与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言,要自己“下去休息”,已经是非常客气的说辞。但根据两人几番交谈中此人的表现,又不免让人怀疑其现在的功力。
凡习武之人,都将就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而到了韩佩这样的剑客的境界,光靠皮肉之能是完全不够的,更多地还是要靠气息的运用。
但两人几次见面,根据何伟的观察,眼前这个白发老者无论是静时的喘息还是动时的步伐,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气息上的功夫,甚至与常人无异。
起初,何伟怀疑是自己的层次太低,看不出对方运气的绝妙。但今日,听说其在已经得手的情况下放跑了一个普通武将,韩佩在其心中残存不多的剑客形象也随之破灭。
不过,对方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且虽然不曾交手,但直觉告诉他,对面的来人绝不简单,让旁人替自己试一试其深浅倒也是件好使事。
就这样,何伟后退几步,韩佩纵身上前与其交手。
虽然武功失去了大半,但几十年锻炼出来的战斗经验并没有流逝,两人交手不到三合,韩佩便看出对方使的是形意门的路数,硬桥硬马,势如破竹。但好在并不精通,也谈不上多么高明,自己只需封住要害,便可保无遗。
两人交手到十几个回合,矮个子的将军便有些气力不支,攻势渐渐弱了下来,韩佩抓住机会,猛然发起反击,仅一脚便正中其要害。
矮个子的将军应声摔倒,抽搐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方才趴被两次绊倒在地的大个子如同疯了一般冲到其近前,一把将尸体搂进怀中,放生痛苦了起来。周围的众人顿时一阵骚乱。
然而,一旁的何伟却面露鄙夷之色——并不是针对那个矮个子,而是针对自己阵营的韩佩。
准确来说,是对于他的伸手。
毫不客气地讲,对面那个矮个子的伸手实在令自己大失所望,完全配不上自己先前的退让。
而相比之下,韩佩的表现更加平庸,让何伟一度怀疑江湖上关于白衣子的传谣到底是否真切,又或者,眼前这个行动迟缓,打一个杂鱼都要拼尽全力的老头到底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位老剑客。
若是放在平日,何伟最多对此付之一笑,将其当作一个徒有虚名的鼠辈。但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自己现在已经彻底成了朝廷的反贼,杀死江南府台李守成的罪魁祸首,如今,除了韩佩这位的盟友以外,自己无路可走。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将错就错,抓紧解决眼前的这些杂兵,寄希望于其王官的身份能够给自己提供些许庇护。
因此,没有过多犹豫,何伟伸手从怀里取出三支飞镖,微微抬手,三点寒光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直奔前方的大个子而去。
何伟学武在南派仙师观,观主恒最以兵器见长。而何伟一向心狠手辣,眼神尤为灵敏,因此将其看家的本领——飞镖练到了炉火纯青是地步。
而对面是大个子方才已然吃过一次败仗,因此格外小心,耳听得不远处三声响动,便知道不好,急忙侧身躲闪,但还是闪的慢了些,被第三只飞镖打中肩头,翻身摔倒。
正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音——方才被杀退的王宫守兵自知放跑了这些人乃是死罪,因此重新组织队伍,再次追来。
事已至此,两路夹击,众人自知退无可退,干脆放手一搏,霎时间,文武官员均卷作一股人潮,直奔何伟与韩佩两人而来。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人数众多,舍命相搏。两人唯恐有失,撒腿便跑。但两人一老一少,体力强弱有别,没跑出几步,韩佩便被甩在后面。
但姜还是老的辣,此话确实不假,何伟只顾着仓皇逃窜,朝着大道一路跑下去,直至气力耗尽也没能逃脱。
而韩佩则趁乱一头扎进小巷当中,江南府城内的巷子绵延交错,四通八达,俨然是一张巨网,且并没有什么死胡同。
而后面紧紧追赶的官员大多是外地人,对于此处的地形并不熟悉,因此韩佩凭借着身法三晃两晃,便将其甩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