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此刻顿时来了精神,上前一把将陈初环抱在怀里。
“环儿!朕派出上百人找你都不曾有消息,教朕好生担心啊!”
陈初环没有作什么回应,只是把头靠在李承乾胸口,低声说道。
“臣妾彻夜奔波,颇觉乏累,先行告退一步。”
李承乾也没有纠缠,只是不停重复道。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来人,将熹妃娘娘送回寝帐。”
李巍答应一声,转身招呼了两名士兵,互送着陈初环离开。
陈初环刚走,李承乾的脸就又沉了下来,环视了一圈众人后,把袖子一甩。
“若没什么事情,就各自回去吧,欧阳痕随朕而来,其余人等不得在此处逗留!”
说罢便转身离开,欧阳痕急忙跟在后面。临走之前,欧阳深拉住其胳膊,皱着眉头嘱咐道。
“贤弟啊,愚兄多嘴,见皇上可非同儿戏,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特别是……”
说着,欧阳深使了个眼色,用头轻轻点了一下一旁的陈普。
不等其说完,欧阳痕转身便想离开,但被欧阳深紧紧拽住,一直到嘱咐完毕才得以脱身。临行时仍是满脸不耐烦的表情。
“哥,你就是胆子太小了,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这个当弟弟的就这么傻,什么话该不该说都不知道?”
欧阳深没有说话,脸上显出一缕愁容。
当晚,李承乾从欧阳痕的口中得知了陈初环遭遇刺客的消息,且经过统计,原本从都城带来的二十位带刀侍卫,如今只剩下了十五人。
另一边,陈初环仍然惊魂未定,反复复盘今晚发生的事情,心中升起无数谜团——自己遇险,影门为何没有出手相救?
李承乾难道真的有这么好心,时刻在自己身边安插了贴身保镖?
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这两股同样负责保护自己安危的力量,自始至终都从未见过面吗?
李承乾口中的贴身保镖自然是假,但陈初环遇难时,影门确实不在其身边。
因为李承乾手下的两万军队势力实在太大,要想近身跟踪陈初环完全不可能,这种情况下,影门只得派一小部分人手确定其大概位置,在军队的最外围确保没有可疑之人接近。
而夜间,因为军队扎营方式的变化,影门一时间难以摸清陈初环所在的具体位置。只得故技重施,再次派出两人潜入营中,确定其营帐的位置后再回来报信。
而其中一人刚好摸到了中军大帐所在的位置,碰巧遇到陶安被李承乾训斥,陈初环与其一同用饭。之后便转身离开报信。
这也就是李承乾感觉到大帐后面似乎有人的原因。
次日晚间,陈初环令如霜趁着夜色到外面传信,令随军的影门明早在军营各个门前摆放一堆干草,以示回应。
影门问询,虽然不解其意,但仍然照做。陈初环由此知晓影门没有遇到危险。
江南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一路上行军如飞,不觉间已然到达。
这日晌午,前军来报,言说前方十五里处便是江南府,府台携各处官员出城相迎。
陈初环自然兴奋不已——江南美景,世所称赞,一路上跋山涉水,如今终于可以一饱眼福。
但李承乾却眉头紧皱,丝毫没有喜色。
“不是让他们不要迎接吗?朕这次是押送犯人,如此兴师动众,成何体统?”
但事已至此,也不好让官员们就此回去。
大军来到江南城外,离城五里驻扎,城外的军队交给陶安全权处理,仅由褚方带着一小部分士兵,押送李潇潇入城。
江南府台满脸堆笑,不曾看见龙辇便倒身下拜,其余官员也纷纷效仿,即使相隔数里,“万岁”二字的呼声也听的十分真切。
龙辇停下,褚方名将士呈一字长蛇阵列队,李承乾缓缓走出,旁边跟着熹妃娘娘陈初环。
江南府台跪爬了几步来到李承乾脚边,磕头如捣蒜一般,几乎快要亲到其靴子上。
“微臣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心系四海苍生,不远千里来此,臣等深受感染,今大衍得此明主,国运定当永兴!”
就是不看脚边那张油光满面,眼露贼光的相貌,光是这几句阿谀奉承之词,就让李承乾心生反感。
“哦?今得明主,那依照你的意思,大衍之前的列祖列宗,都不足以谓之为明吗?”
府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猛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高达伟岸的身躯,但刚一抬头,就感到一道寒意横在脖颈处。
褚方不知何时,已然拔剑立于其身后,宝剑出鞘,死死压在其项上。
褚方声如滚雷,令人胆颤。
“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愈发恐惧,磕头的砰砰作响。
“陛下饶命,大人饶命!小官知错,知错了!”
李承乾扭头使了个眼色,褚方点头,将宝剑还匣,退到一旁。
“站起来。”
那人不再磕头,只是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我让你站起来!”
那人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李承乾再次打量起这位堂堂江南府台,心中反感的意味又增加了几分。
面生鼠相,露出惨白之色,两撇小黑胡上下跳动,嘴唇上厚下薄,狮子鼻,黑豆大小的两个小眼睛,八字眉又细又淡,一股“贼气”。
“你,就是江南府台赵衡?”
对方再次跪倒。
“是,小的正是。”
“甲申年明史科进士?”
“陛下明鉴。”
“嗯,中原千载,传承不易,上至君王将相,下至乞丐平民,都应当以史为鉴——爱卿以为,如此有甚好处啊?”
那人眼珠转动,深施一礼答道。
“回禀陛下,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李承乾微微点头。
“好,那么朕来问你,昔孔丘堪称圣人,周游列国而困于陈蔡,武侯可谓大贤,耕种南阳儿命丧秋风。爱卿以为,与此之间,可知何事也?”
那人默然,汗如雨下。
李承乾见其不大,冷笑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