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没想到她爸妈也会回来,正想过去让两人不要去管霍远琛招惹来的麻烦事,温永杰已经小步跑过来,把她挡在了身后。
“你走,你走,我们家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温永杰歇斯底里地冲李月仙喊。
他一向温文尔雅,不管是对亲人还是外人,都体面得体,温黎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时候。
她试图去劝温永杰:“爸,这事您不要管了,交给霍远琛吧,他会处理好……”
温永杰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一直在喊胡慧芬的名字,要她:“带小黎走,快把小黎带走。”
路边不知道谁放了扫马路的竹枝笤帚,温永杰看到了,顺手拿过来就往李月仙身上打:“走,走啊,你离我们家远点。”
李月仙反应不及,脸上被竹枝扫到,划出来两道口子,她立刻“哎呦哎呦”叫起来,试图往霍远琛身后躲。
“远琛,远琛你帮帮我,有人要杀我。”
安雯也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红着眼睛求霍远琛:“远琛哥,你救救我妈妈。”
霍远琛没有要得罪温永杰的意思,只是想着,要是安雯母女众目睽睽之下被温永杰打伤,那事情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便往前挪了两步,开口劝道:“温叔叔,您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他这举动落在其他人的眼里,那就是维护安雯母女的意思了。
温永杰本来就在气头上,又看到霍远琛这样做,更是气得不行。
“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温永杰用手指着躲在霍远琛身后的李月仙,气得胸口都在起伏,“她要害小黎,威胁我们,问我们要钱,要是不给,她说就让小黎给她男人偿命。我们钱也给了,她还来闹,是不是钱花完了,又讹上我们家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不止霍远琛听不明白,温黎同样听不明白。
她问胡慧芬:“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爸也认识安雯的妈妈吗?”
胡慧芬皱眉:“她就是安雯的妈妈?还有安然,她也是安然的妈妈?”
温黎点点头。
胡慧芬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态度强硬地拉着温黎,把她往屋里里面拽。
“温黎,你回去,把门管好,不许出来。”
温黎不肯,按着她的手腕恳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从前只能躲在你们身后的小女孩,你告诉我吧,我们家和安雯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胡慧芬也是着急了,被温黎的话扰得心神不定,也顾不上多想,直接甩出了一句话:“能有什么关系?你失手杀了她老公,她以此为要挟,向我们家要了五百万,说我们不给她的话,她就想办法弄死你,给她老公偿命。”
寂静,诡异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几秒钟后,温黎才恍然回神:“可是,可是我杀人,是因为那个男人,他要猥亵我。”
胡慧芬此刻懊悔极了。
这件事,她跟温永杰两夫妻隐瞒了十几年,即便是温彦,他们也都瞒得死死的,谁也没有告诉过,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护在温黎面前,不容分说,把温黎揽进自己怀里,柔声哄着:“小黎,不是你的错,那件事早就有定论,你是正当防卫,并不是你的错。”
她生怕温黎再受到刺激发病,忙不迭地喊霍远琛:“远琛,你带小黎进去,别让她听见,什么都别让她听见。”
可是,温黎已经听见了。
她听见围观的人群在窃窃私语。
“真看不出来,温家这姑娘,竟然杀过人,我们和他们家住这么近,想想都害怕,她不会把我们也杀了吧。”
“真要是什么错也没有,会愿意给人家赔五百万?”
“杀了人家男人,还要赶人家孤儿寡母走,这家人可真不是东西。”
……
温黎想要辩解,她想要说明真相,说她是无辜的,说她爸妈是无辜的。
可是任凭她长大了嘴,都只是徒劳,她的声音太小了,根本盖不过去那些越来越大的议论声。
一时间,她只觉得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和恐惧。她好像被流放到了孤岛上的犯人,怎么努力也逃不出去。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可惜,没有人听她的辩解。
直到她被一股大力拉过去,跟着双耳被按住。
“各位如果认为自己比警察和法院更加专业,大可以去举报。如果不是,那就不要质疑法院的判决。”
温黎听见霍远琛在她头顶沉稳地说。她想,他的声音应该挺大的,因为她即便被堵住了耳朵,依旧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受害者从来都不该被指责,各位这么正义,就该去指责过错的一方。”
这一刻,温黎似乎又回到了在心理诊所的日子,她无条件地依赖着霍远琛,视他为解救她的唯一。
她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
只是接下来,她就看见安雯冲了出来,泪眼婆娑地冲霍远琛喊。
“远琛哥,我爸爸都死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他,还要给他身上泼污水?”
胡慧芬努力咬牙平复情绪,准备开口反驳安雯的话。
温黎伸手拦住了她:“妈,我说过了,我不是过了只能由你们保护的年纪。当年的事,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
她双手从霍远琛怀里撑起来,尽管走向安雯母女的步伐虚弱且蹒跚,可她态度坚决,并没有放过那对母女的意思。
安雯试图要和她对峙,她只冲对方淡笑了下:“你那时候还小,不可能记事。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妈妈和你姐姐告诉你的吧。”
说完,又冲李月仙意味不明地笑:“你真的问我爸妈要了五百万?”
李月仙梗着脖子说:“那又怎么样?这是他们应给的。你杀了我老公,你们家有钱有势,钻了法律空子,我必须为我老公讨要一个公道。”
温黎淡淡笑起来:“别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那个男人死了,你,还有你的女儿,叫安然的那个,你们应该挺开心的吧。终于摆脱他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