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手下来,他本人没有,他的目的应当还是谢小姐,对刘心玫不过就是利用。”
“谢时暖居然没让他做些什么……”刘斯年望着停在外头的车子,“这场火烧的实在太巧了……”
“……”老祝缓缓道,“没什么能比一把火烧没了更适合老爷子,我倒觉得这是天意。”
“天意?”
“被活生生烧死很痛苦,老爷子一向迷信,这种死法可不吉利,适合他。”老祝笑了一声,“而且少爷,那些恩怨痛苦烧没了,你不痛快吗?”
“……”
“谢小姐看上去就很痛快呢。”老祝抬头迎向刘斯年的审视,“在夫人安心入土的日子有一个这样的结果,多好的天意啊。”
老头不知何时已经双眸含泪,“没准这是夫人对你的祝福。”
那种混乱的冲击又来了,有什么勃勃生机的东西在心里滋长,就像白天他在园子里听谢时暖畅想下次时的感觉,很令人惶恐。
刘斯年下意识的就要厉声呵斥,不想,谢时暖先呵斥。
她摇下车窗,大喊了一声:“刘斯年!我困了!你还不走!”
三人里,她最大,一声呵斥,立刻将刘斯年的烦恼斥没了。
他只能扶额,对老祝道:“别说这些废话了,做好你该做的事。”
交代完,抬腿便走。
老祝勾了勾嘴角:“好的,少爷。”
……
谢时暖是真的困,车子还没到市里,她已经闭着眼沉沉睡去,头跟着车子一点一点,刘斯年便小心翼翼的送出肩膀给她靠,令她睡的更安稳些。
车子沿着公路不慌不忙的行驶,远离了火灾现场的喧闹驶入霓虹夜色,市里是另一番热闹,充满躁动的生命力。
刘斯年莫名轻快起来,嘴角一点点扬起。
这看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夜晚,母亲心愿得偿,恶人惨死归西,而身边还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前路是笔直明亮的大道。
刘斯年怔怔的坐着,头一次什么也不想,只想这车一直开下去。
谢时暖只是略睡了一小会儿,靠在刘斯年肩膀上时她就醒了,可她不敢醒,车内气氛出奇的静谧,实在不好打扰,她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装睡,期间,她还装作睡得不舒服偷瞄了几眼。
刘斯年再次陷入了迟钝,她这样明显的装睡他也没瞧出来,只兢兢业业的当一个人形靠垫,兀自出神。
这把火果然还是烧的太大太突然了,把孩子吓傻了。
沈牧野一向是这样,她早该知道,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想到什么做什么,她随便一句话,他就当真搞出来,虽然……虽然还是蛮爽的。
谢时暖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担心沈牧野如何全身而退,一会儿又猜测刘斯年的下一步是什么,时间不多,他大概也没有很多安排了,她还来不来得及救他?
这么想着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里,她听到有人和他讲要下车了。
她说:“好的,这几份文件您还要最后再确认一下吗?”
然后那人笑了一声。
“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秘书啊,时暖姐。”
她懵懵然听出是调侃又懵懵然的摸到了松软的床,头一沾枕头,最后的意识就飘走了。
飘去一团光里,这光轻柔绵软如春风,令人留恋。
像很多年前某个平淡的午后,她背着琴回家,走在林荫树下,街巷里永远有食物的气味,然后,她看见了谢骏。
他正在包子店门口等着新出炉的包子,队伍排的老长,他站在中间位置。
谢时暖快走几步想要叫爸爸,还没出口就有人先叫了一声。
“爸爸!”
谢时暖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扑入谢骏怀里,谢骏一点也不惊讶,笑眯眯道:“前面还有人,叫你妈别着急。”
“我才不着急呢!哥哥,明明是斯年着急!”
男孩后头跟着一个年轻女人,跺着脚嘟着嘴,冲谢骏撒娇。
谢骏愈发的眉开眼笑。
“每次买包子回来谁吃的最多?斯年可比不上你。”
年轻女人粉拳轻捶,哼道:“才没有,我不承认,都是斯年吃的!”
谢时暖停住脚步,不近不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想,真温馨,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呀。
谢骏、谢玫、还有……
不,不行。
这不对!
谢家兄妹团聚可以,刘斯年不可以!
她忙道:“刘斯年,你回来!”
在爸妈怀里笑眯眯的刘斯年听到喊声,茫然回头,看清是她,更茫然了。
“你是谁,回哪去?”
“回……”
谢时暖说不出……他回哪呢,他的家刚被烧了,她支吾道,“回哪里也不能和你爸妈走。”
“为什么?”刘斯年不高兴的拽谢骏,“爸爸,她不让我回家!”
谢骏望了过来,谢玫也望了过来,两人神色复杂,一个将男孩搂紧,一个挡在男孩身前。
谢玫冷声:“谢小姐,到此为止吧,你已经做得很好,斯年累了,他要回家。”
“可那边不是家!”
“有我们的地方就是家。”
谢玫微笑,“他早该回家了。”
谢时暖还想再说什么,可眼前的三人开始消散,她心急,跟着追,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追,越追那三人就飘得越远,很快,她看不见了。
“刘斯年!”
谢时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昏黄的天花板,之所以昏黄是因为床边的小台灯亮着。
原来是做梦。
她正要呼口气,便听身边凉凉的男声道:“啧,撕心裂肺啊谢时暖。”
谢时暖嗖得回头,登时喜道:“阿野!”
沈牧野坐在床边,抱臂审视。
“阿野又是做局又是放火,千辛万苦回来,还要听老婆嘴里叫别的男人。”他阴阳怪气的叹,“我可真绿。”
谢时暖忙翻身坐起,委屈道:“我做噩梦了!”
“梦见小绿茶不要你了?”
“我说正经的呢!”谢时暖抓过他的手,男人手掌温暖干燥,很适合抚平惊吓,她将自己的手放进去,自顾自的取暖,“吓了我一跳,还好是梦。”
沈牧野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摩挲。
“真那么怕他死?”
“怕,他们一家三口那么惨,如果还没有个好结果,那就太不公平了……”她垂头丧气,“可惜,我对他没那么重要,再怎么努力也拉不回来的样子。”
“事情才做到一半怎么就知道拉不回?”沈牧野瞧她额边的冷汗,眼神一暗,“但你如果还这么一惊一乍不顾自己,该救我也不救!”
“我怎么不顾自己了?”
“火势那么大,刘斯年傻了你也傻,吸那么多烟尘进肺你当好玩的?”
“很快就回车里了……哦对了,阿野,那房子不会真是你让烧的吧?”
沈牧野轻笑一声:“你不是想烧了它?我也看这房子不顺眼,既然要做局没什么比一场火灾更容易偷梁换柱了。”
他凑近,“这场火不好看吗?”
“……好看。”
“爽不爽?”
“有点。”
“给我岳父你爸爸报仇,不搞个大的怎么行?”他嗤笑,“这把火还是他女儿亲手点的,不得不说父女相残这一招确实妙,很适合刘贵河,这点我勉强赞同刘斯年,可惜你看不到他最后的样子,一直在哭喊着报应,十分好笑。”
讲到这里,沈牧野咳了一声。
“吓到了?”
谢时暖慢慢摇头。
“血债果然还是得血偿才会开心,阿野我开心了,希望刘斯年也能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