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在那遥远的极北之地,云茹亲手修葺了一座小小的衣冠冢。
【周柏之墓】
时隔六个月,克里终于知道了那个中国小动员兵的名字。
克里看着墓碑沉默了一会:“其实,我给这哥们修过一座坟,没必要再修一个吧?”(见21章)
“衣冠冢,和坟是不一样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寄托哀思你懂吧。”
“噢,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六岁以后,从陕西农村回到了上海,刚到上海的时候,家属大院里的同龄人都嫌我土,没人和我玩。”
“所以只有他和你玩?”
“不是,我把所有人都打服了,只有他打不服,所以我对这个山东怂娃印象很深。”
克里:“……”
云茹坐在一只千里眼螃蟹上,举着工兵铲添了点新土:“可他比我还小两岁啊。”
克里:“我俩一样大,都十七。”
随后克里看了一眼云茹:“现在你十九?”
随后克里反应过来:“不对,时间屏障内的时间比外面快两年。”
“二十一?”
“蛙趣,你奔三了!”
云茹铲了一勺土糊在了克里脸上。
“我父亲是一位核物理工程师,母亲也是原子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可能是继承了他们的性格,我来到上海后,很快就展现了我的科研天赋。”
克里两辈子最恨两种人,一种是不让他读书的,另一种是学习成绩好的。
前者是因为上辈子克里在好友坟头读书时,拉丁同盟当局老是逼着他去战场打仗。
后者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身在圣塞瓦斯中学读书的时候分数喜人,成绩常年倒数。
云茹说:“到上海后,我用了四年时间,基本掌握了大学阶段的课程,十三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尝试接手父亲的研究工作。”
“在我父亲的帮助下,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独立的研究所,但这个时候我只对微观粒子技术感兴趣,整天沉迷于原子的裂变聚变,再后来,一帮让人讨厌的家伙就出现了。”
克里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政府的人?”
云茹点了点头。
“十六岁那年,我几乎是被半强迫地来到了一个秘密军事研究院,那是1983年,距离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那帮人许诺了我很多东西,原本能为我遮蔽一切风雨的父母在这些人的胁迫下毫无反抗能力,我只能听任他们的,他们要我研究什么我就研究什么。”
“在那个秘密军事研究院,我没有任何朋友,甚至连见到父母的机会都屈指可数,然后我就受不了了,我开始自残,甚至自杀。”
云茹将自己都袖口剥开,克里隐约看见了她手腕上的几道白痕。
云茹自嘲笑着:“呵,一个大科学家。”
克里摇了摇头,心道这份经历和他还有一些相似之处,在上一世,拉丁同盟当局也是为了压榨他菁英战斗兵的实力也在间战期不断强迫他去执行任务。
“然后呢?”
云茹摇头:“发现我有自杀的倾向后,那些人害怕了,他们知道长此以往下去,这个小女孩早晚会死或者精神崩溃,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于是他们开始想办法,哄着我做研究。
再然后,他们把我的父母也带进了研究所,试图利用父母来缓和我的状态。”
“但事实是,在我的父母进来之前,就已经被他们千叮嘱万嘱咐,甚至连他们对我说什么话都是要经过预演的,我父亲那僵冷的眼神我至今还记着。那根本不是我的爸妈,不过是被禁锢的壳子。”
克里深吸一口气:“每个地方都有坏蛋。”
云茹说:“在那种高压的环境下,我每天都在浑浑噩噩地工作,再后来,周柏就神奇地出现了。”
云茹用铁锹拍了拍周柏的石碑,“柏柏啊,你到底怎么说服那些人来充当我的卫兵的,难不成他们良心发现了?”
坟头没有说话,微风吹拂着上面的小花,小花熙熙攘攘地摇晃着,像是天上摆动的星星。
“1984年,周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那帮人,我就稀里糊涂多了个小卫兵。对于我而言,他是我从进入研究所之后,到被尤里抓住之前唯一的‘朋友’。”
“他的存在让我停止了发疯,有了一个从家属大院长大的玩伴,我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云茹说到这,随后开始掰手指头:“我想想,在军事研究所两年,我都干了什么事,研发了‘地锤’、鼓捣了单兵‘裂地者’、改良了‘麒麟’坦克的‘铁幕’持续时效、琢磨出了‘铁卫’雏形、发明了‘传播’坦克、将铁幕粒子武器化、我还收了几个博士生当学生……唉,也不知道林云还活着没。”
克里没注意到后面的人名,但被前面的信息听出了一身冷汗。
“天呐,这些东西都是你发明的?怪不得中国有底气脱离苏联的军备体系……你当时才多大?”
云茹竖了一个手指头:“十七岁多点,不到十八。”
克里幽幽道:“怪不得,我要是领导人,我也会把你抓起来做研究,不压榨你简直暴殄天物。”
云茹呸了他一口,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确定附近没有盟军士兵在场时才继续说。
“从1983到1984,这两年我干研究的同时,我还抽空去欧洲搞了个破坏,把盟军的超时空传送仪给干扰了,这事谭雅他们不知道,我都没给说,你不要乱说哈。”
克里震惊。
他依稀记得,在参观悖论引擎时,谭雅告诉自己,当时盟军突袭苏俄的白杨m弹道导弹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超时空传送仪莫名其妙出了故障,导致部队传送全他妈歪了,航母都传到了陆地上!愣是让苏联将军保住了最后两枚mIdAS弹头,最后反杀法德主力军,最终占领了西欧大陆,不然三战胜负还犹未可知。
云茹的小表情满是心虚。
“云理事姐……你不止一次改变了世界啊。”克里面色复杂。
“嘻嘻。”
你嘻嘻个头啊。
克里记得在三战末期,同盟国联军在西欧大陆撤离时,谭雅和西格弗里德在柏林大学执行任务时传送失误,导致谭雅被苏俄俘虏,被迫在波兰休假了两年之久。
这件事,似乎也能怪在云茹身上?
不对,当时被云茹干扰的那台黑森林超时空传送仪已经被苏俄的mIdAS核导弹给**了,两者应该没什么关系。谭雅被俘纯粹是好像是盟军自己出的岔子。
克里的记忆有点混乱,他需要理一下。
云茹继续说:
“1984年年末,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我按照政府要求,前往阿富汗地区做某项研究,但中途被尤里抓住了,这事我应该让沃克网给你说过。”
“那个代号【时间胶囊】的战场模拟录屏?沃克网给我看了。”克里表示知道这个事情。
云茹点头。
“我在尤里的巴米扬峡谷的地下研究基地呆了好几个月,然后武秀荣将军派人把我救了出来。”
“武秀荣?”
克里对这个名字不算陌生,这位中国的最高军事指挥官,虽然不如苏联将军或盟军指挥官那么耀眼,但也打出了不少漂亮仗,克里对他还是蛮有好感的,有好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武秀荣将军力主推动了中苏新加坡和谈。
虽然屁用没有。
但这起码证明人家屁股不歪,不像隔壁苏俄那样子满脑子内讧,只知道抢队友装备。
还间接害得拉丁同盟主力部队殡天。
云茹继续说:“我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1985年了,世界总体上处于和平。我回国之后,上报了巴米扬峡谷的所见所闻,可惜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当时,罗曼诺夫领导下的苏俄实现了对全世界的“统治”,盟友中国也在苏俄的霸权主义下深受其害,高层们未雨绸缪,一直都在研究削弱苏联的统治,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关注一个17岁的小姑娘。”
云茹恨恨道:“然后我就开始拉帮结伙,试图动摇一部分实权将领的态度,间接影响最高层重视尤里的问题。”
“现在来看,当时我的这些行为是十分幼稚的,不仅没能让高层重视尤里,反而起了反作用。”
云茹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政治是复杂的,我讨厌政治。”
“不过,你给我送来的信纸解答了我很多疑惑,昨天晚上我去找常思叔叔,和他一起把信里面的内容一通分析之后,才知道当时的最高层内部也是一团浆糊,
原本将我从地下室里救出来的武秀荣将军,也因为经过了滨海边疆区战役的失利,武将军的影响力也不行了。”
克里说:“这可真够复杂的,不过这也不怪你,你年纪太小了。”
“说得跟你有多大似的。”
上辈子当你爹绰绰有余。
克里咳嗦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然后,常叔叔借着这封信的由头,向我吐露了一些实情。”
随后云茹开始长篇大论,克里总结了一下,具体就是这么几个点。
一,中国高层并非没有重视尤里的威胁,但当时已经被苏俄牵扯了大部分精力,实在腾不出心思去追查尤里的下落。
二,云茹所列举的巴米扬峡谷见闻,在上层也引起了一定的影响,云茹的诉求得到了一些人的暗中认同。
三,被“疾风小队”救出后,云茹被撵到克什米尔做研究,有人坦言:‘下一步闲棋是有必要的。’
四,第三条的决定是高层互相妥协的产物,有人认为云茹为国家的付出已经足够多了,她应该得到一些补偿,其中武秀荣将军为此做出了大量努力,为此还吃到了不少挂落。
五,云茹拥有了‘大迭代实验军’,这其实就是云茹的‘私军’,不受中央军管辖,这批‘大迭代实验军’就是日后‘大反抗军’的主要组成部分,换言之,如今‘焚风反抗军’就起源于此。
六,克什米尔的mIdAS核弹爆炸后,对于云茹隐瞒mIdAS的行为,不少人认为这是不折不扣“叛徒”行径,在明面上,云茹及其大反抗军被冠以了“叛国”的罪名,一些高层主张追拿堵截云茹,但这遭到了一些人的暗中阻拦。
七,常思将军、林峰将军等一众追随云茹的中国将领,大多是得到了***的暗中授权,尤其是在心灵终结战争后期时,面对急转直下的战争局势,大量的中国部队被派往云茹所在的方向,间接或直接加入‘大反抗军’,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打算。
八,一语成谶,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厄普西隆帝国鲸吞了整个世界,云茹在克什米尔的这一步“闲棋”,最终成为了世界的最后希望。
克里了解完这些事情之后,主动问道:“周柏呢?他不是你的卫兵吗?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亚马逊雨林的幸存者营地里?”
云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块小巧的墓碑,“我不知道……被尤里伏击后我就和他失散了,等我被疾风小队救出来之后,再也没能联系到他,我就只好独自前往克什米尔,直到今天。”
克里摇头,看来这个疑问或许只有本人能够解答,但现在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云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克里,我是不是还有个头绳在你这,周柏在信里给我提了这个事情,快还给我,那是我的!”
克里:“啊?”
南极极点。
“天秤”摆弄着一枚粉色的头绳,表情充满疑惑。
这个复制体哪来的小头绳?要不要扔掉?
“天秤”想了想,最终还是用它轻轻束住了披肩的青丝,“算了,先戴着,去看看拉恩那家伙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