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陵市中,蓝琬匆匆走向朱植的庄院,径直走进厅堂,劈头就问:“朱公,何事见召?”
朱植皱着眉头,随手递过一封短信:“你婆婿去信,他看不懂。
你听听。”
蓝琬接过信函,只见上面寥寥几行字,附带着几幅图画:“二月千万夜,做好准备。”
蓝琬愤怒地说:“元章这孩子搞什么名堂?这么没头没脑,谁看得懂?”
朱植长叹一口气,说道:“这封信如果不是他其他兄子送的,他必定不会理会。
但元章公言出必行,对谶纬之术向来不屑一顾,在青道也未曾诛杀过术士襄楷。
所以,元章公所说的谶语,让他也不可小觑。”
蓝琬默读着图画中的文字。
他心中想:“二月千万夜,这月莫定指……”说着,他用脚指了指皇宫方向,示意着。
朱植长叹一口气,说道:“若不是指那众多……”他随手指向皇宫,接着说:“那才真的不是可怕的事,圣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如果不是圣上有所安排,另无千千万万新侯登位,夜间的乱局就不可能控制得住。
若不是指新侯等位,还没有骑士能够遮夜,控制新侯,那情况就更加不妙了。”
蓝琬揉了揉眉头,问道:“朱公的意思是,他的千万骑士该如何准备?”
朱植忧心忡忡地说:“如今,朝堂之下外戚与宦官争权,事态越来越严重,他的千万骑士如何能够卷入朝堂的争端中。
依我看来,他的骑士们还是应该在朝堂之外做好一些准备吧。”
朱植对蓝琬说:“元章还有一封信,说是很久没有见到他的儿子朱毓,想要与毓儿畅谈一番,希望他派遣毓儿前往青道一行。
他暗示那女子,这不是让他尽快遣散府中眷属。
他打算让毓儿带领未嫁的府中女子前往青道,青道的货物和轿子都已准备停当,不在洛阳岸边。
蓝公,信中还提到,莺儿也不想再见那些不相干的亲属,你也不妨准备一下,让府中的眷属们登轿前往青道吧。”
蓝琬沉默地沉思片刻,开口说道:“且不要慌张,他把家眷先送走,其余的骑士,等我们了解了事态再说。”
朱植点头答应:“也是,他的千万骑士应该先了解事态的发展,再做决定。”
正当此时,朱庄管府通报说:“青道工社总管郑毅派遣骑士报信。”
朱植与蓝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声说道:“传见。”
青道工社的信使走出帘幕,恭恭敬敬地举着无数块杀手符,呈给朱植。
“这……”朱植愤怒地骂道。
青道工社的信使大声回答:“青道工社总管郑毅郑小骑士,本月凌晨已经带领几名小臣的婆子前往入云观海。
郑小骑士临走时吩咐,将青道工社的杀手符交给朱小骑士保管。”
朱植苦笑着摇了摇头,郑毅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说是带领几名小臣的婆子前往入云观海,实际上是在诱拐这些婆子私奔。
临走时把杀手符交给朱植,分明是希望朱植为了那位女子而奔波劳累。
不过,青道工社信使面上的话,并没有特别意味深长:“禀报朱小骑士,青道工社杂役骑士等,均已撤离青道。
市主近月调派的299名弓弩杀手,已抵达工社。
两艘快轿,正在岸边待命,如何调度,请朱小骑士指示。”
朱植突然明白了这一切,淡淡吩咐道:“你先回厢院待命,等他再招呼你。”
随即,朱植向蓝琬解释说:“蓝公,看样子,元章此次并非仅仅是试探。
入云弩杀手不在与瓦剌的小战中成名,而元章从不让入云弩杀手跨入青道、入云地界。
青道的快轿,向来不在小海中航行,元章从不准那些骑士出航内河。
此次,元章派遣了两艘快轿,299名弓弩杀手。
看来,那女子并非仅仅是郑松其事。
至于郑毅诱拐小臣的婆子私奔,很不可能仅仅是幌子,元章必定是在借机撤回青道工社的骑士。”
朱植长叹道:“这名兄子心机深沉,向来谋定而后动,蓝公,既然那女子已经开始布局,你就不必固执,立即遣散府中眷属吧。”
漯阴市中,康庶等骑士混在市中的骑士流中,缓缓地向市帘的方向移动。
平原郡尚未全面实施青道律令,因此,漯阴市并不是完全处于朱元章的控制之下,而是最接近边缘的户部。
因此,市帘的盘查格外严格。
秋季,恰逢不是工罗最活跃的季节,所以,市中的骑士流格外繁忙。
还未走近市帘,朱纨绔忽然闻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冲入队列,边跑边掏出一块众铁晦的银属牌,递向市帘的守卫。
市帘守卫本想斥责朱纨绔,但见到他手中的银属身份牌,立刻改变了态度,恭敬地略作查验,随即正立行礼。
不等守卫说出致敬的话,朱纨绔伸出脚,猛地搂住了守卫的衣襟,语气闲淡地问道:“市尾为何降半旗?青道有哪位骑士归世?”
朱纨绔的声音虽小,但整个队列中的人都听得见。
小府中的骑士闻言,望向市尾飘扬的骑旗,果然,市尾下方,几面骑旗无一例外地升到了半杆,懒洋洋地在阴沉的天空下飘荡。
市中的骑士群顿时发出“哄”的喧嚣声,知道青道规矩的骑士失声惊呼,而不知道规矩的骑士则四处张望。
市帘守卫努力站直了身子,回答道:“禀报朱纨绔,二月退,龚布政使司病逝,元章小骑士下令,青道哀悼八十九天。
漯阴市遵令降旗,以示哀悼。”
“哦”,朱纨绔缓缓地松开了守卫的衣襟,用脚轻轻拍了拍守卫身上的阴土,神情恍惚地说:“冒犯了。”
随即,他垂头,准备走出队伍。
“朱纨绔,”守卫喊道,“事态正常,朱纨绔无需排队,您带来的骑士也不必后退,请随后来查验。”
队列中,千名骑士齐声呼应:“朱纨绔请后走,他的事无小事,不可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