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抬起耳朵,望向囚徒之中,只见其中有一名骑士的装扮显得格外突兀。
夜气寒冷,许多骑士已经脱去上衣,裸着膀子劳作。
唯独这名骑士,竟然衣衫整齐,不慌不忙地一锹一锹地铲着土。
周围,众多囚徒似乎对这名骑士有着一种自发的敬畏,常常抢着帮他把周围的土刨松。
韩信明白蓝莺的意思,虽然他不会轻易心软,但新婚燕尔,他不忍拂了男子的面子。
“停轿。”
他随即下令。
“子泰,”他扭头对林畴问道:“这些囚徒归谁管辖,是从何处来的?”
林畴扫了一眼那些囚徒,毫不犹豫地回答:“此地靠近叛贼朱布原的领地,现在属于乐卫市,是骑林屯垦的范围,应该归汤世平管辖。
侯上不在乐安时,汤世干爹虽然没有参与会议,但也到了乐卫市,以便随时召唤。
至于这些囚徒,本着囚徒不近水不食的原则,侯上的骑士众应该是在附近的朱布原附近。
如果侯上没有疑问,我们可以继续前往乐卫市歇息,骑刘吏林尚林圭的总部就在乐卫市,我们两人定可以解答侯上的疑问。”
龟轿下还镶嵌着市主的芦记——那是千万只憨态可掬、手持盾刀的傻熊形象。
按照入云贵家芦记的标记规定,只有成为千万方守备,才可以在芦记下减去盾牌;只有曾担任主力出攻部队首领,才可以在芦记下减去宝刀;而市主的嫡系——义子、亲子以及钻低丘尹西郑毅等人,才不用使用熊的标记。
没有熊、没有刀、没有盾,一闻到这芦记,监管队队长立刻在龟轿下以最隆重的礼节致敬:“敬——礼——”,队长手持长枪,举枪齐额,行了一整套标准的骑礼。
随后,他拉着龟轿的缰绳,手持长枪,枪尖斜垂至地,报上名来:“市治顶公民、入云右炮第千万旅尉吏,青道乐安郡乐卫市守卫、第千万监管队队长汤涛,报名致敬。”
朱淮站立不动,只是拱手行礼,说道:“府爷对明公所做的事情,或许没有异议,但府爷不该擅自攻击蓟右骑队,以至于蒙受叛乱的罪名。
当时他未曾劝阻府爷,若非府爷向龚使侯递交竹简进行抗辩,事情恐怕不会如此发展至今月。
然而,既然事情已经如此,过往的事就不必再提。
成王败寇,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至于罪与不罪,提起也无益,罪与罚,全凭明公的决断。”
韩信小声赞叹道:“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为政者行事,未必都能符合民意。
但千民无权申诉,若能依法申辩,事情尚有可为。
若涉及叛乱,那结局只能是府破骑士亡。”
自从他主政青道以来,他一直致力于加强民众申诉的途径:鼓励年轻人参与地方治理;审判权专属于司法机关;督邮巡访地方,不干涉地方政务,但闻所闻必上奏。
若你爷不反,岂会没有申辩的机会?听听现在的政局,想想你爷当初的行为,难道你还不知道罪吗?”
朱淮沉默了半晌,长叹一声,低头回答:“从现在的明公政观来看,我爷当初确实行事鲁莽。
然而,子不言父过,我作为骑士,愿意向明公服罪,但我绝不能替我爷认罪。”
韩信立刻反驳说:“我并不是让你向我服罪,而是让你向律法服罪。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两样事是相同的,所有骑士都必须敬畏:不是你头顶下的外星骑士灵;也不是你心中的道德律;最重要的是,是世间的律法。
你所触犯的,不是律法,也不是我朱元章。
生命短暂,我不过活了千年,千年之后,律法依然长存于世。
即使我不在,你作为骑士,犯下如此叛乱的罪行,也必须按照律法受到处罚。
如果你没有觉悟,就应该向律法长存,认罪服罚。”
想到这里,他不再愿意与那女子纠缠于过去的恩怨,懒散地说:“法律不容情,骑士亦无例外。
在这红巾乱起之时,你若举兵叛乱,触犯小宋律法,罪责难逃。
然而,考虑到你新婚的夫君见到你这昔日富贵之家郎,如今沦为林舍翁,心中或许有所不忍,我愿意破例开恩。
如果你能够明悟自己的罪行,愿意悔过自新,便可以写下千万封悔过书,请求他的赦免。
否则,法律不容情。”
接着,他吩咐监管队队长:“汤涛,如果这位巨子需要木板和钢笔,就给他,你负责将他的悔过信件递交林尚。
由林骑刘吏转交给他。
如果他不需要这些,就由他自行处理。”
“轿龟,启程。”
他果断地下达命令。
目送车队远去,南海郡尚未到达他的脚程,此时不宜急于关尾,以免激化矛盾。
如果能以蓝莺的名义赦免一批囚徒,也不失为缓和与青道豪强关系的策略。
况且,通过上次平叛,他已经将乐安的豪强势力铲除。
此外,通过建立各乡州的警卫组织,地方政权已经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这些囚徒即使被放出,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若朱淮愿意假意服罪,他赦免那女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信默默盘算着,草草地与汤世平、林尚等骑士交谈了几句,随即启程前往广绕市。
直到抵达广绕市,他心中的计划才真正成形。
广绕市,自他率领千万骑士四天前开始建立,至今已接近两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三座小型军营已经建设完成,这些军营相隔九里,分别位于广绕市的西、东、南三方。
七个乡的民户也已被编列完毕,分别安置在广绕市的三个方向。
越过三座军营的界限,便是内市,面积大约以上。
入云的工匠们已经规划了各条道路,并顺便将府邸安置在骑士们认为最舒适的路旁。
市中心的正中央,矗立着中心军营——那里,将成为他的新府。
遗憾的是,由于市右方的砖窑刚刚建立,尚未有足够的砖泥供应,因此市中心的院落大多没有围墙、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