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济民心口仿佛又中一箭,痛得他目眦欲裂,猛地看向安王。
“她所言是真?”
安王先是阴恻恻地看着温书妍,眼神如毒蛇信子般森冷而尖锐,仿佛是要钻进她心里去。
看得温书妍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听到周济民问话,安王这才将视线收回来,竟嘿嘿地笑起来。
“对,龙袍,就藏于安王府书房密室里,儿臣穿着可威风了……父皇,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补偿我和母妃吗?”
“你不是一心想将皇位传给我吗?”
“若不是你犹豫不决,何来这些事?”
“你呀你,从头到尾都虚伪……你枉为君!枉为父!”
他骂着骂着还站了起来,手指着周济民。
“你自己都是个昏君,却要我事事完美,样样如你意!你以为你今日大义灭亲,他们就会放过你吗?就会继续效忠你吗?”
“哈哈哈哈……你做梦!”
“住口!”
周济民怒喝的同时,一口鲜血终于喷射而出。
“圣上……”
李德紧张上前,痛心疾首:“够了圣上,别再审下去了,龙体要紧啊!”
众臣也都齐跪,高呼:“圣上息怒。”
虞老更是于心不忍,轻叹道:“诸多事宜需要时间,圣上龙体要紧,不如先回寝宫歇下,明日再议?国不可无君,还望圣上以大局为重。”
周济民定定看着他,不知为何,鼻酸的差点落泪。
是的,够了。
为父之心,已死了百次。
为君若再犹豫,那便是千古罪人。
天地不容,忠臣良将不容,他之本心,也难容。
周济民胸口剧烈起伏,一字一句:“周礼安通敌卖国,谋害忠良,以下犯上,祸国殃民,诸多罪名成立,择日问斩,押下去吧。”
周礼安挣扎着,撕心裂肺。
“父皇,你就没错吗?!”
“若不是你纵容,我岂敢!”
“你忘了你都做过些什么了吗?”
周济民用力按压着心口,怒声:“押下去!”
周礼安再喊不出来了,只那双含泪的双眼里,透着失望,悔恨,以及深深的不甘。
见安王被押走,温书妍暗松一口气。
可她太急了,竟在这时候开口道:“罪妾为了活命,曾被安王指使做了许多违心之事,还请圣上念在罪妾指认有功的份上,饶了罪妾。”
聪明如她,却不知被枕边人背叛,是所有男人都最最忌讳和痛恨的事。
更何况,这个倒霉的男人,还是自己儿子。
周济民瞪着她,眼里恨意杀人。
“押下去,听侯发落。”
温书妍一愣,“圣上饶命!”
说着,又扭头向傅问舟求救。
“我当初真是被逼无奈……可我从未想过害你……就算不念旧情,也请你念在我今日冒死相助的份上,救救我!”
她自认了解傅问舟。
即便不念旧情,在这种局势下,也会维持他仁义君子的形象。
只要他开口求情,圣上一定卖他面子。
只要她能活下来,就有信心能重新挽回他的心。
可傅问舟还没说什么,温子羡却先跳了出来。
“够了!”
他一声高喝,再跪地请罪。
“罪臣此行去祈雾山,是受温书妍指使,安王其实并不想要傅三姑娘的命,只是想用她来要挟傅问舟,替他隐瞒那些滔天罪行。而温书妍却想趁机报复傅家,然后从中挑拨傅问舟和安王生死一搏。”
“不仅如此,让温家女联姻,替安王拉拢大臣的主意是温书妍所出。”
“利用萧池将军的私心,逼他和傅问舟反目的主意也是她出……包括背后指使傅家大夫人残害傅问舟和温时宁等人,她犯下的种种罪行,天理难容。”
“温书妍此人,阴险狭隘,睚眦必报,满口谎言,还请圣上明鉴。”
周济民压根儿就没打算放过温家,因而也懒得听他们究竟有多罪恶滔天。
能坚持听温子羡说完,是因他有些胸闷,喘不上气来。
待缓和了些,直接命人将温子羡也一并押了下去。
事与愿违,温书妍有些慌了,她口不择言地朝着傅问舟喊道:“从我们定亲以来,我所做所想皆是为你,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你……”
傅问舟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温时宁的耳朵。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正眼看温书妍,只那幽凉的目光,宛如冰寒之箭,带着逼人的森森凉意。
看得温书妍心头一紧,却仍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表白机会。
“我在梦里与你拜堂成亲,即便是被迫承欢安王时,心里想的依然是你。”
“傅问舟,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可因果皆是为你……”
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话,被从侍卫手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温子羡,给用力捂死在温书妍的呜呜声中。
可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
何等家风,才能养出这样的奇女子来?
温家好歹与老太后沾亲带故,虽没出过什么大才,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
怎就没个成才的呢?
哦不,那傅二夫人是个例外。
搞不好,是温家错把福星当灾星,运数到头喽。
在大家的议论声中,那几个与温家联姻的大臣,只好把头垂的低低的,恨不能立即马上回去退婚。
安王已定罪,萧池的状告已经没有意义。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
就在这时,那绑匪头目突然高声道:“睿亲王让草民带了封信来,请圣上鉴阅。”
大殿上瞬间寂静。
周济民神色狠狠一怔。
预料之事,终究还是来了。
……
这夜,忠勇侯府老夫人落了气。
同一时间,傅问舟突然一阵心绞痛,险些晕厥。
周济民在匆匆扫了眼信的内容后,先是将傅问舟安顿在宫里,传了御医来救治。
再后,解散百官,让他们各尽其职,去核实查探安王一案。
而那绑匪头目,被御前侍卫带走。
百官一头雾水。
那睿亲王好些年不曾回京,听说在封地活得逍遥自在,难不成都是假象?
更蹊跷的是那绑匪头目,本是替安王做事的,又成了睿亲王的送信人,此人究竟是谁?
但久居庙堂,都有一颗敏锐的心。
众臣直觉,安王的败落不是结束。
兴许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