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嚎完,就倒在地上嗷嗷大哭,把叶绵绵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轮了一遍。
叶绵绵浑身是黏糊糊的黑狗血,有些成块状粘在她身上,狼狈不堪。
围观的同学不敢靠近,纷纷拿出手机拍视频。
“天杀的哟,我儿子被你们害死了,现在我儿媳妇也被你们害死了,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个残疾孙子要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苍天啊,你怎么不把我们这两个老东西收了去?”
老太太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一会儿唱自己命苦,一会儿大骂叶绵绵父女。
叶绵绵始终不发一言,她站在夕阳里,手脚冰冷。
恍惚间,她又回到三年前。
那天她在学校里上课,接到后妈刘莹的电话,说她爸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让她马上赶过去。
她到的时候,刘莹正被受害者围攻,看见她来,便指着她说:“那是肇事者的亲女儿,你们要索取赔偿,找她去。”
自此,她便陷入受害者讨伐的水深火热之中。
她爸撞死了人,驾驶座的男人当场死亡,老婆和孩子正在手术室里抢救。
这对她而言已经是一场噩梦,可接下来,医生告诉她,她爸患了尿毒症,需要换肾不说,还是植物人。
医生建议她放弃治疗。
连番打击接踵而至,她几乎承受不住,交警划定肇事责任方在她爸,受害家属索取巨额赔偿,她爸变成植物人……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如果当时不是傅夫人出手,她可能大学都毕不了业,就去打工赚治疗费和赔偿费了。
老太太见撒泼不管用,爬起来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孩推到叶绵绵面前。
“你们害死了他爸妈,从今以后,你来养活他。”
说完,老太太竟然真不管那孩子,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这神逆转惊呆了围观的学生,拿着手机拍了孩子又拍叶绵绵。
叶绵绵眼眶酸涩,看着轮椅上的小孩,他一只裤脚下面空荡荡的。
因为车祸,他的腿被挤压在门与座椅之间,抢救出来,右腿已经坏死,只能截肢。
“对不起……”叶绵绵话未说完,那小孩突然一口唾沫吐了过来。
叶绵绵没防备,被吐在裤腿上,她闭了闭眼睛。
“你这小孩也忒不讲理了吧?”章子初闻讯赶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小孩坐在轮椅上,神情狰狞,“她爸害死了我爸妈,害得我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我恨你们。”
章子初把叶绵绵护在身后,都给气笑了,“算了算了,我们不跟小屁孩讲较,你奶奶都走了,你还不赶紧跟上去。”
“我奶奶说让我以后跟着她,让她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上学,以后我要娶不到老婆,她就是我老婆,她得侍候我吃喝拉撒。”
“……”
小孩大言不惭的话再度把一群高知识分子给震住。
有人逗他,“小孩,她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妈了。”
“女大三抱金砖,以后她养我,我不嫌弃她老。”
“……”
就在气氛僵持时,一道低沉肃冷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寻声望去,看见傅晏寒带着金秘书阔步走来。
他逆着夕阳,面容如刀削一般坚毅,目光犀利如鹰,嘴唇紧抿,散发出冷酷强大的气场。
叶绵绵看见他,身体不自觉地往章子初身后藏了藏,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傅晏寒目光一扫,举着手机的围观学生哪敢再拍,纷纷放下手机。
傅晏寒没有回头去看叶绵绵,吩咐章子初,“章同学,麻烦你陪她回宿舍整理一下。”
章子初安静如鸡,赶紧拉着叶绵绵离开这是非之地。
叶绵绵看着那个难缠的小孩,迟疑地望向傅晏寒,“我……”
“我来处理。”傅晏寒打断她的话。
无论如何,她是肇事方家属,面对受害人家属,她怎么做都会授人以柄。
叶绵绵闭了闭眼睛,她到底还是拖累他了。
叶绵绵刚走,那小孩就滑着轮椅要追过去,傅晏寒一脚踩在轮椅的轮子上,轮椅骤然停了下来。
小孩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你是坏人,把我老婆放跑了。”
傅晏寒居高临下地睥睨他,薄唇一掀,吐出刻薄的话。
“老婆?小孩,你毛长齐了吗?”
小孩听不太懂,但周围的嘲笑让他感觉受到了侮辱。
他咳了一口痰,要喷向傅晏寒,被金秘书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嘴。
小孩愤怒地嗷嗷叫,直到他把痰咽下去,金秘书才松开手,拉着轮椅远离傅晏寒。
金秘书额头冒汗,真让这小屁孩冒犯了傅晏寒,他的工作就不保了。
“金秘书,打电话报警,顺便再给远辉的法务组长打个电话,让他去警局处理。”
“是。”
……
叶绵绵回宿舍洗澡,打了三次沐浴露,才把那股腥气冲走。
她擦干身上的水,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换洗的衣服进来。
她打开浴室门,朝外面喊:“子初,帮我拿一下内衣裤。”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衣服递过来,叶绵绵将门推开了些,一眼看到一只宽大修长的手,紧接着是手腕上那块铂金灰腕表。
她一愣,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才惊觉自己此刻一丝不挂。
“腾”一下,她的脸红透了,手忙脚乱地夺了衣服,“啪”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她站在门后,想着刚才傅晏寒垂落的视线,好像在她胸口。
她低头,就看见自己在空气中轻颤的白皙柔软,她舌尖滚过三个字。
“大色狼!”
她穿好衣服,做好心理建设,才推开门出去,看见傅晏寒倚在她书桌旁。
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你怎么上来了,宿管阿姨一般不让男的上楼来。”
“我跟她说我是你大哥。”傅晏寒抬眸看向她,“过来,我闻闻洗干净了没有。”
叶绵绵:“……这是宿舍!”
随时会有人回来,万一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他俩就说不清了。
傅晏寒盯着她,“我闻闻,又不上你,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