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韶手收地更紧,默在原地。
“楚云韶,你不能这么自私。”他站起身坐到她身边“我今年满三十四,我等你到三十五,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催我结婚,而且你是想过跟我结婚的,我不相信这样浓烈的喜欢就这么随风而逝了。”
他手撑着飘窗的边缘,看着她晃荡着的小腿。
夏风吹起窗帘,她坐在窗帘里面,他靠在窗帘外面,咖色的裙角飘向他的裤腿,擦脚而过,阳光被割断,此刻楚云韶在阴影里隔着窗帘隐约看清他的脸,江显允低头视线留在她没被遮住的半截手指上。
楚云韶不受控制的想到一句话,挺能说明她此刻的心情。
“我没有想到,我对你的心灵来说,无论是相隔无数的山川峡谷,还是在你和我那抬头仰望的目光之间只相隔你窗户的一层玻璃,其实都是同样的遥远。”
不太恰当,但是就是这样。
近在咫尺,却更似天涯。
我爱你,却无法拥抱你,更无法拥有你。
真正的爱人分别,没有电视剧的歇斯底里,小说的撕心裂肺,它悄无声息,一个平静的日子,命运岔了口,一个普通的日子,身边的他被命运牵扯到另一条路,你站在脚下的这条路,被人推着走,未知的命运里,错开的时间里,我们重逢在第三条十字路口。
“我看了你留给我的信。”他伸手扯开隔在两个人之间的窗帘“滚滚给我看的。”
楚云韶慌张的转过头,看向窗外“你说的什么?”
“姐姐功底不错,我都看哭了。”
此话一出,她立马知道是哪封信了,是十年前她写给他的那封坦白信。
“所以因为那封信你等我?”她调整好情绪,用和他一样的姿势坐在飘窗上。
“我不知道,没有那封信我会不会等你,我不知道。”
他视线无意间扫过她的手机,瞳孔剧烈收缩,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他不愿意回忆的破碎事。
拿着手机,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照片你哪儿来的?”
楚云韶抬头,他沉甸甸的目光犹如实质的目光压在她身上,分毫不差,脸上是平静的质问,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滔天巨浪。
“你认识?”
“这是我妈,你觉得我会不认识?”
“你妈……”
那一瞬间,她清晰的感觉到心“咚”地一声往下垂直掉落,摩擦出巨大的风,将她整个人席卷至无人之境,脑子一片空白,隐隐有个猜想即将破土而出。
“这照片哪儿来的?”他脸上的表情轻了点。
“别人送的。”
“谁?”
这些破旧的照片他家里有一张厚厚的相册集,里面独独缺了首页的三张照片,他找了家里所有地方都没找到,妈妈是上世纪的摇滚明星,有点名气,这些照片是爸爸给她拍的,是独版,市场上没有,况且他妈妈被封杀了那么多年。
楚云韶挠了挠脖子,几道红痕浮现在她白滑的皮肤上。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把视线从她脸上转到手机上问“你有多少张?”
“三张”她突然抓着他急切地问“我能见见你妈妈吗?”
“她很早就去世了。”
楚云韶神情愣住了,说了声对不起。
“那她生日多少?”
江显允心中不理解她的行为,但还是耐心的回她。
“7月4号,你问这些干什么?”
她脑子里一片乱码,无数条没有运行出来的代码交织在一起纠缠着她的脑神经,脑子根本转不动,也不太想说话。
“这很重要。”她起身往门边走“如果你想要这些照片,等我确认之后我会还给你。”
“……好”
“把门打开。”
像被铅球砸中了精神血条,整个人一下没了精气神。
江显允说要送她,她拒绝了,打了个车。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草凋叶焉,万物短暂的失去生命力,空有数只夏蝉扯着嗓子不知疲倦的嘶鸣,哄躁刺灼。
他陪着她在路边等车,不发一言。
一辆明黄色的车出现在视野内,引擎盖亮的晃眼。
江显允转身突然从正面抱住她,梏地很紧,将头埋在她可爱的颈窝里,侧头深嗅她发丝的气味。
她还是很瘦,浑身上下没二两肉,阳光穿过衣服,隐约可以看到她身体的轮廓。
他心尖密密麻麻的泛疼,她这么瘦,脊梁骨都快撑出来了,看起来没什么翻天覆地的力量,可就是她这样一个可以一棒子敲晕就带回家的姑娘,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会保护他的人,唯一一个带不回家的人。
16岁漂泊至今,风餐露宿,浪迹天涯
只有她的怀抱是他是他一生的终点。
抱住她的这一刻,他想,就让桀骜地灵魂栖宿于这阔别十年的家吧。
楚云韶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动作,只是等车来的那一刻,她平静的推开他,上了车。
她,印尼和谷老师一同居住在一间一百多平的人才公寓里,回来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直接拿了瓶矿泉水和一桶泡面钻进了房间。
破旧的日记本被锁在箱子里,她打开了锁拿出娃娃和日记本。
一切被清晰的摆在桌上之后,心突然前所未有的轻松,但也快跳出了胸腔。
一把银白的塑料锁垂在桌边,上面有四个滑动钮,划痕斑斑。
楚云韶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垂着,一只脚弓屈着垫坐在屁股下面,手撑着头看着那把锁,迟迟没敢动手转密码。
说不清什么心理,就跟查分一样,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是还是既期待又害怕,迟迟不敢面对。
手上拿着一只笔,在白纸上乱七八糟的乱画了一通,凌乱的线条是她理顺不了的思绪。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心被捏得更紧了。
她哈了口气,闭眼后睁眼“又不会死,你在害怕什么?”
紧攥成拳的手卸力松开。
她直接抓过日记本,一口气输入0704这四个数字。
一声细碎的声音在空荡室内响起
锁开了……
空调的风比她更快一步,在她还没有准备好时,掀开了第一页。
扉页上写着:窗间过马,时节如流,
好久不见!
曾被我放逐的你,在那边过得幸福吗?
现在一切都好吗?
希望你幸福,这是顶重要的事。
话尾有两滴被压平的干了的泪痕。
窗帘被风拉开,曦光射在她惨淡的脸上,明亮干净的窗户外行人匆匆车水马龙,阳光潋滟绿野一片。
耳边突然传来小女孩清脆如铃的笑声,甜腻奶软,声音尖尖。
“我小时候也曾笑得这么好听吗?”
“我曾被深深地爱过而发出这样的笑声吗?”
她突然开始渴望一个永远炽热的怀抱。
看着那几行字,心渐渐被点亮。
她这些年像个窝囊废,活的真他娘地惨……
一无所有,拼了命的想活得体面,不负当初种种失去,却忘了抱抱自己。
也没有扶起那颗摔得灰头土脸的心,安慰她说“摔疼了吧,走慢点,功名伟绩的路上你不幸福的话,就躺会吧,你看看,今天的阳光为了你走了1.5亿公里,让自己幸福吧,今天绿波温柔白云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