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错了一个音,沈钰瞳仁骤缩,当即感到一阵不知所措,可寒川却眉头一蹙,狠狠的吹了一口气,激昂的笛音立马就将他的瑕疵巧妙覆盖。
太熟悉了,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感受到他的变化,沈钰连忙重新接上,这才没让众人察觉到他的失误,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此处应该还有什么才对。
直到接近尾声,笛声逐渐变得柔和而又平缓,轻声的旋律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掌心轻抚在琴弦上,结束了这一首“相思”,片片雪花落在手上,留下了细微的寒意。
当沈钰再次抬起头来时,一眼万年。
而他也完全不知自己何时红了眼眶,寒川平静的站在自己面前,缓缓将竹笛放下,那一瞬,他似乎在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找到了答案。
“我是不是”,唇瓣轻启,他迷茫的喃喃道:“忘了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曾遗忘”,眼帘微颤,凉薄淡绯的唇瓣微启:“只是……”
忘了我。
他们在整齐划一,不算洪亮却又有赞赏之意的掌声下下了台,直到回到座位上时,沈钰仍觉得非常恍惚,适才的一切仿佛如梦似幻,给他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师尊与宗主还真是深藏不露”,寒邵热泪盈眶,他为作者的苦情感到怜惜,而两人完美的合作无疑是震撼了他的心灵,他称赞道:“师尊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喜?”
“为师无所不会”,被人称赞,沈钰立马就骄傲了起来,神气的说道:“为师无所不能。”
寒儒起身帮大家伙把杯子都倒满,提醒道:“表演结束了,诸位还是快用膳吧,此刻小雪,膳食凉的更快。”
瓷器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寒辰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不怀好意的看着沈钰与寒川,打趣道:“又做得一手好菜,还生得一副玉质金相,可惜师尊为男儿身,不然我等如今或许该唤您一声师娘了。”
“噗!咳咳咳!”沈钰的茶还没喝完呢,闻言被呛了个猝不及防,他“砰”一声重重放下茶盏,愤愤道:“你胡说什么呢!”
沈钰把他们都宠坏了,偏偏寒川如今又对他们不管不顾,且看两人关系如此要好,他们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寒川这次还是没有生气,反而取出一张帕子递给沈钰,温声提醒道:“慢点。”
“二公子何等清心寡欲”,也不知脸是被呛红的还是气红的,总之有些发烫,怕他们被人误会,也怕寒川生气,他赶忙解释道:“我就算为女儿身,二公子定然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心思。你等再这般口无遮拦,当心他跟你们生气。”
且不说他从前跟寒川关系如何,沈钰认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宝贝他那个关门亲传首席大弟子,这怎么还会把自己跟他扯到一块?
再者一点,寒河死亡的真相一日不明,他与寒川的关系就永远无法缓和,平日里打打闹闹,口无遮拦也就罢了,怎么能在寒川面前说出这种危险的话?
“二公子,童言无忌,你可别往心里去”,心中有愧的沈钰,扭头又对寒川解释道:“回头我再收拾他们。”
闻言寒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挑了挑眉,应了一声:“好。”
“那咱们,快吃饭吧”,他的反应让沈钰更难受了,也不知他这个好字是生气,还是不生气,见状他只能硬着头皮试图转移话题,喃喃道:“都凉了。”
说完沈钰又愣住了。
完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又又又忘了寒川如今辟谷了。他痛苦的低下了头,绝望的合上了眼帘,在桌案下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此刻他恨不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可寒川又破天荒的应了他一声:“好。”
沈钰:???
操!这人如今为何会这般喜怒无常?
而且他这个好字是吃还是不吃?
沈钰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问他这个“好”,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另一个“好”,是吃,还是不吃?
沈钰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会知晓寒川的心思!?这不纯纯难为人吗?
“那,那你也一同吃点?”不过这些饺子元宵里也倾注了自己不少心血,他肯定是希望寒川能赏脸。见他没有明确拒绝,沈钰便主动给他盛了碗饺子,放到他面前,说道:“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好”,句句有回应,眼看着寒川夹起一只饺子,缓缓的送入口中,沈钰一直明里暗里的注视着他的一切,只见他细嚼慢咽后喉结微微滚动,随后又斯斯文文的吐出来一枚铜板,平静的评价道:“好吃。”
“………”,虽然没指望他会像寒邵那样大吃一惊,但也不至于平静至此吧?寒川此行此举像是有种睁眼说瞎话的感觉,但沈钰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能讪讪应道:“那就好。”
“今年是弟子们放烟火”,寒邵突然抬头对沈钰问道:“师尊一会儿可要跟弟子们一起?”
“对啊”,寒辰与他一唱一和地说道:“还能顺带给师尊一个惊喜!”
“行啊”,闻言沈钰来了兴趣,他颔了颔首,问道:“什么惊喜?”
“留个悬念”,寒儒配合着说道:“白公子就等着吧,待会你就知道了。”
“你们这几个小鬼”,见众人的杯子空了,沈钰便起身给他们斟满,配合着笑道:“还真会故弄玄虚。”
“难得除夕,茶水寡淡”,寒邵见他喝的是茶,于是便问道:“师尊何不与弟子们一同饮酒?”
“可是酒量不佳?”,寒辰又跟着说道:“北方喜烈,无义城的酒绵软,入口甜而不辣,且不易醉人,师尊可以尝尝。”
倒也不是不能喝,沈钰酒量还行,只是自己在坐下之前就有人给自己沏好了茶,所以才没想到要喝酒,是谁来着……哦好像是寒儒,那这会不会是寒川的意思?
想到这里,沈钰鬼使神差的就侧首看向了寒川,虽然他表现的较为平淡,但这饺子跟元宵他还真没少吃。
“这还是弟子们与师尊,第一回正经同坐一桌用膳”,寒邵以为沈钰这是在征求寒川的同意呢,于是便大胆的劝道:“宗主就让弟子们与师尊喝一杯吧。”
沈钰:?
沈钰的反骨噌一下又被激起,他暗暗腹诽道:我想喝就喝,他管得着?
寒川也不太明白,他们为何要询问自己的意见,不过既然问了,而沈钰又这般看着自己,于是他便放下筷子,侧首问道:“你想喝?”
“………”,怎么有种被长辈询问的感觉?
算了算了,反正寒川也没有别的意思,自己这么逆反做什么呢?沈钰正了正神色,缓缓点下了头。
见状寒儒立马就给沈钰找来一个新的酒杯,顺带帮他斟满。
“多谢”,沈钰欣然接受,随后就端起酒杯,笑着对着众人说道:“来来来,走一个,岁序常易,华章日新。祝你们新年胜旧年,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几人端起酒杯与沈钰相碰,寒邵跟寒辰兴奋道:“干杯!”
随着清脆的碰撞声过后,几人仰头一饮而尽,沈钰不禁感慨,南方的酒果然绵软,甜而不辣,给人一种像是在饮甜水的错觉,甚至还挺好喝。
“再来再来”,这顿酒可给寒邵喝痛快了,他立马起身又给几人把酒杯斟满,不忘说道:“师尊酒量真……”
“砰”一声,沈钰直接正面趴倒在桌上。
寒邵:“……差。”
寒辰:“呃……”
“噗!”寒儒忍不住笑出了声,评价道:“白公子这酒量,还真是令人堪忧啊。”
“看来宗主没让师尊喝是对的”,寒邵默默坐了回去,暗戳戳的嘟囔道:“居然一杯就倒。”
“为师先带他回去”,寒川挪开椅子站了起来,他利索的把人打横抱起,不忘对寒儒说道:“晚些再过来。”
寒川也没想到他的酒量这么差,毕竟这群小家伙年纪不大,因此晚宴准备的酒不易醉人。但他对沈钰这躯体的主人了解尚浅,所以一开始只敢给他倒了茶。经过他们这番劝说,想来喝上一杯也不碍事,可没想到到底还是高看了他。
好在醉酒后的沈钰还是挺乖的,不吵不闹,就静静的依偎在寒川怀里,可惜就是人太瘦了,甚至比他原来的身体还要瘦。
寒川把他带回静雪阁后,就来到床榻边将他轻轻放下,帮他除掉靴子后,便展开了被褥将他裹严实。
捉摸不定他到底睡死了没,怕他在自己回来前先醒了,寒川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月尘,你先睡,我还要回去,等烟火放完再回来。”
“嗯?”沈钰无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感到有些冷的他不自觉的翻了个身,面向着寒川蜷缩了起来,微凉的唇瓣在刚合上的薄唇上轻轻擦过,他嘟囔了一声:“去哪?”
瞳仁微缩,寒川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只是一瞬,他便溺死在了深海中,眼帘微颤。但他明白终究只是无意,所以耐着性子回了一句:“晚宴还未结束,你先睡,别踢被子。”
随后他便准备起身,可沈钰的手忽然就从被褥探了出来,精准的拽住了寒川的衣襟。喉间一紧,寒川浑然一怔,当即掀起眼帘。
沈钰没醒,白皙的脸颊上带着醉意熏熏的浅绯,只见他眉头紧锁,拽着自己衣襟的手开始不自觉的用力,骨节泛白,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宽手覆上了手背,他轻轻的将它攥在手心以示安抚,温声问道:“怎么了?”
“别走”,喉间泄出一丝呜咽,似是在哀求,他努力的睁开双眼,眼神迷离而又带着一丝诡异的魅惑,他看着寒川,齿间呓语:“好不好?”
“………”,内心悄无声息的燃起了一簇火苗,眼看着他撑着床板努力的抬起头,向自己靠近。寒川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沈钰的眸中漾着细碎的光,他微垂下眼帘,似是盯上了凉薄浅绯的唇瓣,随后缓缓的凑了过来。
当唇瓣被微凉覆盖之时,凤眸猝然睁大,瞳仁骤然收缩成两个极限的黑点。
心中某根紧绷的最后一丝清醒,最终还是断了,“砰”一声响,白皙纤细的手无力的摊在了床榻上,紧跟着一只苍劲有力的手便扼住了它,指尖一点一点钻进指缝中,强势地与它十指相扣。
一条鲜红的腰封飘飘然掉落在地,伴随着喘息,沈钰只觉得自己快被极深的吻烫化了,“哗”一声响,厚重的外衣褪去,微凉的风拂过肌肤。原以为燥热会得以缓解,不曾想竟会愈发滚烫。
曾以为自己能克制住,不曾想在那一吻过后,他还是沦陷在了其中,也不知沈钰是被下了蛊还是怎么回事,纤细的手游离在腰间。
像是变法术似的,一个唤气的瞬间,腰间便空了,眼看着自己的腰封被他随意地扔到一旁,随后头还没来得及回,脖颈便被那只手扼住,硬生生拉了下去。
“月尘”,寒川在换气的间隙中终于找回来一丝理智,他猛的抬起头,透过丝丝凌乱地墨发,他看着眼眸半阖,眼尾猩红的沈钰,沉声说道:“唤我。”
“别走”,明明眸中的倒影是自己,可他却似乎透过了自己,看向了另一个人,眼波流转,柔唇轻启,蛊惑而又迷离的嗓音流出:“你爱我么?”
“我……”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前方是荆棘,明知道拥抱后会遍体鳞伤,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开了口:“爱……”
听见他的回应,沈钰如释重负的合上了眼帘,浅浅的笑了起来,一滴滚烫的泪水溢出了眼尾,他仰头迎了上去,轻声道:“我也爱你……阿听。”
眼帘猝然掀开,包裹着的瞳仁颜色极深,眉宇瞬间被覆上了一层深深地寒意,缕缕杀意从眼尾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