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金塔寺最重要的日子,因为又有一位高僧悟得菩提妙法,铸成了三丈金身。
宴席从寺庙门前摆到山脚下,各种精心烹制的美食和应季水果满满当当,所有佃户和香客都能免费吃喝。
大殿之外香火鼎盛,道道青烟汇聚成团,将昏暗的天空都染成青色。
大殿之内佛祖雕像巍峨耸立,目光看向下方,分不清是慈悲还是冷漠。
月光昏暗,微风习习。
一道身影绕开大殿周围的武僧,鬼鬼祟祟的向后山摸过去。
“阿弥了个陀佛,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韵达心中骂骂咧咧,动作却越发小心谨慎。
他本是山下佃户之子,因为出家后可以免除一半的赋税,就入了僧门,被住持收为弟子,并赐名韵达。
既然选择出家,就应该斩断红尘俗事,从此青灯古佛相伴。
但韵达六根不净,贪恋美色,经常与一个名叫如花的村女眉来眼去。
山间清苦,韵达又耐不住寂寞,每隔一段时间就趁着夜色偷偷溜下山。
按照约定,今晚他和如花在山脚的小河边相会,探索宇宙奥秘,感悟世间真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该休息的武僧将大殿团团围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为了避开这些武僧,韵达不得不改变方向。一路兜兜转转,躲躲藏藏,不知不觉间竟然绕到了后山。
“这里是禁地?”
看到不远处那座熟悉的怒目金刚石雕,韵达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依稀记得,一个小沙弥不小心误入此处。师父发现后勃然大怒,将他吊死在了大殿前的菩提树上。
从那之后,诸多僧众别说靠近了,甚至连提都不敢再提一句。
“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是住持弟子,偷偷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事吧?”
韵达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但想到小沙弥那副凄惨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算了算了,还是别作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韵达总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吹气。
往后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近处黑黢黢一片。
“什么都没有,自己吓唬自己。”
韵达嘀咕一声,正准备继续寻找下山的路,突然听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奇怪声音在耳边响起。
“嘶……原来这样……就能成佛……”
“谁?谁在说话?”
韵达瞬间寒毛直立,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但仅有的理智让他死死的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黑暗静谧,偶尔能听到细弱的虫鸣。
韵达躲藏在草丛中,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抬头看去,竟然是方丈、住持、首座和监寺。
四人扛着两个口袋,面色冷峻,一言不发,丝毫没有往常的和善与慈悲。
“嘶……原来这样……就能成佛……”
若有若无的声音再次传来,韵达忍不住浑身一抖,而远处的方丈和住持却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顺着小路继续往前走。
惊恐,迟疑,最终没能敌过心中的好奇。韵达跟在四人身后,悄悄进入后山禁地。
绕过几块巨石,穿过两条小路,韵达跟着方丈等人进入一条隐秘的通道。
弯弯曲曲向下蔓延,尽头竟然是一座宽敞的大殿。
十八根巨柱支撑着上方的山体,跳动的火光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雕梁画栋,龙飞凤舞,俨然是第二座大雄宝殿。
大殿的最深处同样是一座佛祖雕像,双腿盘膝,双手结印,和外面的完全一致。
可从肩膀开始,上面竟然不是慈悲庄重的佛头,而是几根弯弯曲曲如蛇一般的细长脖颈。
“第八个了。”
方丈将肩膀上的口袋丢到地上,解开后里面竟然是一个和尚。
“加上这个圆通,还差最后一个。可惜材料收集不易,还要等一年时间才能彻底完成。”
住持看向方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八尊蛇佛,我和两位师弟贡献的数量加起来都不如师兄一个人多,真是委屈师兄了。”
“阿弥陀佛。”
方丈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念了句佛号。
住持自讨了个没趣,从另一个口袋里面取出器具,开始给圆通清理身体。
首座和监寺则是来到佛像背后,搬出来一个沉重的架子。
十字底座,立着三根又粗又长的铁钉。表面锈迹斑斑,沾满了紫黑色的污渍。
住持用毛巾和刷子将圆通的身体清理干净,之后首座和监寺掰开他的双腿,抬到了锋利的铁钉上面。
斑驳的锈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锋利的末端在火焰下反射出惨烈的光泽。
住持将圆通的双腿掰开,从怀里取出一个雕金的盒子。
黄金烙印的纹路弯弯绕绕,像细长的丝虫,又像一条条小蛇。仔细一看,又有种难以言说的奇特韵律。
住持将盒子打开,诡异的声音立刻传出来。
“嘶……嘶嘶……”
躲在暗处的韵达忍不住浑身一紧,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九难蛇培育不易,每一条都占满了无数无辜者的生命,但为了成佛,一切都值得。”
住持咬紧牙关,捏起雕金盒子里的小蛇,从圆通下面狠狠塞进去。
可能是太用力的缘故,一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线从小蛇尾部挤出来,飘飘忽忽的落到地上。
漆黑的颜色,昏暗的火光,谁也没有注意到黑线正慢吞吞的向韵达靠近。
“可以了。”
冲着两人使了个眼色,住持立刻后退。
首座和监寺点点头,对准中间的铁钉,将圆通慢慢放下。
昏迷的圆通猛然惊醒,脸上青筋暴起,身体疯狂抽搐,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致。
但他的四肢被打断,舌头被割掉,眼皮和嘴唇也被紧紧缝住。
他想挣脱这内外夹击的剧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想看清楚仇人的嘴脸,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
痛苦,绝望,最终化作滔天怨恨。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方丈口中念诵多心经,面色漠然。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住持同样在念诵,目光阴冷。
首座和监寺从佛像后面取出两根六尺长的铁钉,按住圆通的肩膀狠狠砸下去。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像是砸在了心脏上面。
每次声音响起,方丈的嘴角都会忍不住抽动。每次声音响起,圆通挣扎的幅度都会降低。
忙活了足足半盏茶时间,把首座和监寺累的够呛。
“师兄,接下来就看你了。”
住持带着首座和监寺离开,大殿内只剩下方丈和圆通师徒。
“阿弥陀佛。”
似是惆怅,似是叹息。
方丈在圆通脸上轻轻揉捏,原本的狰狞扭曲慢慢消失,变得庄重肃穆。
然后盘起双腿,五心向天,口中念诵含糊不清的咒语。
说不清,道不明,却有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力量。
圆通紧绷的身体变软,粗壮的脖子拉伸,很快就变得如蛇一般细长弯曲。
九难佛祖的第八难,已然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