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前往州府考试,一来一去少说也得三个月。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皮肤晒得黢黑,脚底板磨起了水泡,终于来到几百里外的州府。
然而他无亲无故,人生地不熟,又没有足够的银两进行打点,怎么可能在这个腐败的体制中考取功名?
从踌躇满志到心灰意冷,最终只能踏上归途。
一路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没有生气。
轰!
咔嚓!
电光撕裂天际,暴雨瓢泼而下。
内心的煎熬,身体的疲惫,再加上冰冷的雨水,终于将他彻底击垮。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跪在大雨中,满脸绝望和悲怆。
他想起了殷茹雪的音容笑貌,想起了两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最终却只能在暴雨中死去。
画面一转,视线来到殷茹雪身上。
啪!
巴掌狠狠抽到脸上,紧接着便是愤怒的咒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违背?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父亲指着殷茹雪的鼻子,凶狠而又愤怒。旁边的母亲眉头紧皱,她没有说话,目光中却充满了责备。
“我不嫁,他说过会娶我,我要等他回来。”
殷茹雪捂着脸跪在地上,双眼满含泪花,态度却极其坚决。
“一个穷小子,凭什么和我殷家结亲?老子把你养大,给你吃给你喝,让你活你就活,让你死你就得死。要是再敢惹老子生气,就把你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父亲的语气冰冷至极,父母之恩大于天,竟然敢违背他,简直罪该万死。
“我不嫁!我要等他!”
殷茹雪咬紧牙关,不肯屈服。
画面再次变幻,大厅里推杯换盏,房间里父母忙着数钱。
喧闹的大厅,安静的闺房,冷漠的父母,绝望的自己,殷茹雪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她没有等到心上人,却等到了未婚夫暴死的消息。
流连于深闺野巷之间,辗转在妓院青楼之内。通宵达旦,夜以继日,终于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按照正常情况,未婚夫死了,婚约也就解除了。
但杨家位高权重,父母收了杨家的钱,又贪图杨家的地位,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和死人冥婚。
打断四肢,用铁钉固定。
割掉舌头,用红线缝合。
鲜红的嫁衣,华贵的凤冠,挡不住两行血泪。
残缺的肉身,坚固的棺材,封不住怨恨的灵魂。
嘹亮的唢呐,清脆的鼓声,在黑暗中慢慢前进。
红色的灯笼,纸扎的娃娃,死寂中没有人说话。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感受不到任何生气,只有滔天怨恨在棺材内积蓄。
三跪九叩,夫妻行礼。
喜酒交杯,送入洞房。
殷茹雪躺在尸体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棺材慢慢合上。她想动,却感觉剧痛从全身传来。她想哭,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只有两行血泪顺着脸颊落下,将枕边干瘪的红豆浸泡。
绝望,痛苦,最终化作滔天的怨恨。
“恨天不公,恨地不平,恨人无情,恨己无能。你恨的是不守诺言的男人?还是贪婪残忍的父母?或者是无耻卑鄙的权贵和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
宋思心中五味杂陈,落后的社会制度和扭曲的世俗礼法,残害的不只是殷茹雪,而是所有的穷苦百姓。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这个世界就像是囚笼,鸟儿看着天边的云,望着远处的山,想要得到,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
沉闷的响声不断回荡,钉子狠狠砸进棺材里。
一方完成冥婚,了去心中大事。一方得到大笔钱财,攀上权贵。
两家和和美美,皆大欢喜。
但客死他乡的男人和困死棺中的女人,谁会在乎呢?
商贩还在叫卖,行人依旧往来。
朱红的大门,粗布的麻衣,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画面再次变幻,刚才的惨剧消失无踪。
朱红色的大门,两尺高的台阶,左右和上方各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
“小秀才,你不去上课,怎么又来我这里了?就不怕先生责怪吗?”
女孩面露娇嗔之色,却难掩语气中的欣喜。
“我……”
宋思下意识的张开嘴,发现声音清脆稚嫩。
这一次,他不再是旁观者。
“是想让我改变那个悲惨的结局吗?”
宋思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做出决定。
抬起头看着殷茹雪娇俏的脸蛋,宋思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阿雪,我想你了。”
“啊?”
听到宋思的话,殷茹雪愣了一下,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红晕。
“你这小秀才好不正经,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欢女爱本是人伦大道,何必遮遮掩掩?就好像我爱你的美丽,又怎么能装作四大皆空?”
“歪理,不知羞。”
殷茹雪嘴上嫌弃,可看她眉眼间的笑容,显然心中十分欢喜。
不过殷茹雪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听到宋思如此露骨的话,被臊的小脸通红,赶忙挣脱出去。
但她刚跑了几步,又快速折返回来,将一粒红豆塞到宋思手心。
“今天娘亲教了我一首诗,说红豆代表相思。我不想当窈窕淑女,我只想一直在你心里。”
殷茹雪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
“我不仅会把你放在心里,还会考取功名,用八抬大轿来娶你。”
宋思这番恬不知耻的情话,除了前世印度的小仙(野)女(鸡),哪个怀春少女能受得了?放到这个时代简直是降维打击。
殷茹雪羞的不行,慌慌张张的把门关上。
“我会给你一个好结局。”
看着娇羞的少女消失在门后,再看看掌心的红豆,宋思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