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煌微微垂眸，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神色微凉。
“玥儿不适，我怎可能察觉不到？”
黎清玥眨了眨眼，忽地把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
之前被黎贺父女纠缠的烦躁，一扫而空。
萧煌低沉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
“我若不发现，玥儿还打算撑到何时？”
黎清玥抬起头，看着男人有些沉冷的面色，心里却忽地有些甜。
她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用了一点催眠术而已，消耗大了些，是因为她不是专业的催眠师。
都是做特工时，受反催眠训练时，顺便学的。
说起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使用这技能。
就还……挺好用的。
黎清玥抬手抚了抚萧煌的脸，声音又轻又软地哄着他说：
“其实也没有多严重，就是为了逼黎贺说实话，稍稍耗了一点精神力，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别担心了好不好？”
说着，她朝他绽开一个甜甜的笑。
萧煌感受着小姑娘柔软温热的手心在脸上轻轻抚过，眸光微微闪动，神色终于稍缓。
半晌，他才低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然而心中的怒意却仿佛地底岩浆般，只是被压在了平静的表面下。
太后尖酸刻薄辱骂她的嘴脸，皇上一边利用一边忌惮她的虚伪，还有旁人轻易就被挑拨，看向她的那些不善眼神。
那个念头愈发坚定。
总有一天，要让这天下，再无任何人敢欺她！
黎清玥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也感觉到了他与平日不大一样。
她便没有要求下来自己走，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一路被抱了回去。
萧煌直接抱着人进了卧房，将她放在床上，伸手就要替她脱鞋。
黎清玥一把拉住他：
“等等！”
萧煌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轻声说：
“玥儿累了，早些歇息。”
黎清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柔声说：
“我没事的，我想见一见苗婆婆。”
见他垂眸不语，她连忙又补了一句：
“有些事如果不弄清楚，我今晚的觉怕是都睡不好！”
萧煌定定看了她片刻，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好。”
两人去了偏厅，很快苗婆婆就被带来了。
她看着黎清玥，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老奴见过小主子！”
说着就要向她行大礼。
黎清玥直接上前把她扶住，温声说：
“苗婆婆是母亲身边的旧人，算是我的长辈，无需拘礼，坐吧。”
苗婆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千恩万谢地坐下，梗着声音说道：
“当年……老奴无能，不能留在黎府护着小主子，您这些年受苦了！”
原主母亲在她四岁那年便去世了，黎清玥的记忆里也只有一些片段，以及之前那从不离身的东海紫珍珠手链。
这位苗婆婆，便是在灵曦郡主去世后，被黎贺赶出了府，原主对她的印象早就模糊了。
黎清玥亲自递给苗婆婆一杯茶，待她情绪平稳了些，才问道：
“今日叫您过来，是有件事想请问苗婆婆……”
“我……当真没有父亲？”
苗婆婆动作一顿。
虽然厅内只有他们三人，她还是四下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萧煌，见他点了点头，才低声说道：
“小主子问话，老奴不敢说谎，您……您的父亲，是被郡主救起的一名男子，他……是夜闯皇宫的刺客。”
她一边说一边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黎清玥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没有伤心，也没有难以接受的表情，这才稍稍安心。
黎清玥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
感天而孕这种事，骗骗古人倒是个好用的理由，但她自己这个九天玄女都是假的，又怎么可能真信。
她又问道：
“那人的身份您可知道？母亲当年是自愿还是……”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苗婆婆明白她的意思，擦了擦眼睛说道：
“那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身份来历，至于郡主她……算不上自愿，却也是被他所救。”
黎清玥有些糊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苗婆婆长叹一声，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灵曦郡主偶然救起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把他藏在寝殿里躲过了搜查，又悉心照料了大半个月，直到男人伤愈。
此事从头到尾都只有郡主最信任的苗婆婆知道。
那男人长了一副极好的样貌，表情却一直冷冰冰的，灵曦郡主又是恬淡安静的性子，两人相处时几乎都没说过几句话，更不用说有什么私情。
然而就在男人伤好得差不多，准备离开时，灵曦郡主出事了。
当时宫里有人陷害郡主，给她下了催情药丢在御花园，又贿赂一个侍卫去毁她清白。
结果被那男人察觉，直接杀了侍卫毁尸灭迹，将郡主带回了寝殿。
那药却不能找太医来解，若不及时解掉又会对身子造成永久的损伤，说不定还要伤及性命。
男人站在郡主床前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让苗婆婆去门外守着了。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不知道郡主醒来后两人说了什么，第二日，男人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灵曦郡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照常过日子，只是偶尔，苗婆婆会见她对着一串手链发呆。
那是一串东海紫珍珠手链，是男人留下的。
过了一个多月，灵曦郡主发现怀了身孕。
她直接请来先帝，向他请罪，说无颜再留在宫中，请皇上禠夺她的封号贬为庶人，自请离开京城永不再出现。
从头到尾，不管先帝如何追问，她都没有透露孩子生父的半个字。
先帝又惊又怒，却到底还是念着她父母的恩情，也是真心疼这个养女，终究没忍心把她赶出宫，而是秘密地将给她诊脉的太医送走，又让她选一个夫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于是灵曦郡主便选上了黎贺。
只因为他不管样貌还是才学都是平庸之辈，当年看着人又算老实，郡主只想给腹中孩儿一个能安稳度日的家。
黎贺得先帝亲口允诺国公之位，欣喜若狂，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在大婚前夕，宫里死了一个贵人。
小小的贵人连主子都算不上，死就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关键在于，这贵人死状极为凄惨，被扒得精光，浑身上下都是被侵犯过的痕迹，表情狰狞而惊恐，死不瞑目。
而她身边，还躺着个用药过度浑身抽搐的丑男人，经查实是江湖上挺出名的一个采花大盗。
此事最终被压下去，成了宫中一桩秘闻，那贵人连葬礼都没有，直接用草席卷着被埋在了郊外的乱葬岗。
贵人出事当天，灵曦郡主的桌案上出现了一张字条：
仇已报，保重。
短短几个字，便是那男人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