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明亮的排练室内，唐婉华单手支着下巴，蹙起眉头注视着眼前的高个女孩。
“你来之前有看过小说原文吗？”
“看过，我以前就是何女士的书迷，她的小说我大部分都看过。”孟蕊忙不迭地回答道。
这种程度的谎话对她来说已经是信手拈来，就连脸上恰到好处的笑意都没有丝毫变化。
孟蕊小心看了一眼旁边戴着无框眼镜的短发女人。
她的头发长度只到耳朵上方，露出骨骼线条明显的下颔，此刻她正面无表情翻动着手里的书页。
能坐在唐导身边的人，绝对不简单。孟蕊胡乱想着，眼神却不敢再乱看，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今天的试镜机会来之不易，她可不能再搞砸了。
“我最讨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了。”短发女人皱着眉说道，“你并没有认真看过《蔷薇刺》这本小说，为什么要撒谎？”
“我……”孟蕊咬了咬唇，眼里的诧异和惊慌几乎无所遁形。
她这两天都忙着陪那个死肥佬应酬，小说看是看了，但只囫囵吞枣地看了前半部分，连结尾都没来得及看完。
可是这人怎么会知道的？
孟蕊掩去眼底的慌乱，轻轻抽了抽鼻子，“是我哪里演得有问题吗？”
她换了副楚楚可怜的面孔，以为这样就能让人产生同情心，从而获得优待。
却不料短发女人的脸色更沉了些：“你的表演根本毫无说服力。”
孟蕊心里一跳，还没开口，就听到身侧响起一道低沉男声：“葛采玲的人物形象并不像你所理解的那么空洞浅薄——你把她演成了一个眼里只有爱情的堕落女人，显而易见，你的理解太肤浅了。”
一张和声音反差极大的年轻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Alex说得没错，你不符合我们的要求。”短发女人收回视线，冷冷道：“没必要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请回吧。”
她竟然直接越过导演拒绝了自己。
孟蕊动作一滞，心里不甘极了。
这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了这场试镜付出了多少——想到那具肥胖的身躯，孟蕊几欲作呕。
她出卖身体和灵魂才得到的机会，就这样被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击碎了。
她甚至没资格再去追问什么。
孟蕊双手紧握成拳，眼眶发红。她很想放几句狠话，但也清楚自己惹不起这里的人，最终只得悻悻地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从排练室门口离开，唐婉华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她看向身侧依旧面无表情的短发女人：“阿瑛，这次多谢你了。”
何瑛转了转手里的黑色水性笔，“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她一早就看出唐婉华对那女孩不太满意，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她说几句实话，想来大概是哪个关系户拜托过她，她也不好直说些什么。
正好，就由她出面来当这个恶人。
何瑛不在意娱乐圈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弯弯绕绕，她只在乎能不能拍出好的作品。
唐婉华无奈地笑笑，低头看了眼手表：“直接叫下一个人进来吧。”
“你好像有点迫不及待？”何瑛睨她一眼，手里的笔重新放了下来。
“这位演员之前跟我合作过，我想她的表演应该值得一看。”唐婉华微笑道。
何瑛挑了挑眉，也跟着调整了一下坐姿。
不得不承认，唐婉华这话倒是让她也忍不住有点期待了。
门外走进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梁至谦瞧见了一张曾在大荧幕上见过的脸。
拥有着无需赘述的美貌。
让他不禁坐直了身子。
“你叫苏灵溪，对吧？”何瑛看向手里的资料，“既然你不是新人，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直接开始试镜。”
“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演一下这段。”
苏灵溪接过她递来的一页纸，仔细看起来。
“Eden姐，我看过她的电影。”梁至谦侧身凑近何瑛，压低音量跟她说起了悄悄话，“唐导曾经执导的那一部青春片，她演得很好。”
他们两个都是港城人，已经习惯了用英文名称呼彼此。
何瑛朝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小声并快速地说道：“那部电影我也看了，说实话，她的荧幕形象并不适合演葛采玲，她太健康了。Alex，我希望我的女主角可以和男主角一样完美。”
“好吧，但她的演技是真的很不错。”梁至谦撇撇嘴，重新靠回了椅背上，没再说什么。
何瑛看着他漫不经心把玩领带的动作，眼里透出满意。
他足够阴郁，也足够俊美，就像是书里的黎文森走来了她的面前——欧式大双眼、高鼻梁，混血感十足的五官也和书中人如出一辙。
——这就是何瑛不顾任何人劝阻选择这么一位纯新人的男演员来饰演男主角的原因。
要知道，在一个月之前，他还只是港城大学的一名学生，正在为期末考试发愁呢。
而此时，他却能稳稳地坐在这里，等待着和一位电影新星搭戏。
电影圈永远不缺才华横溢的新人，缺的只是机会。
五分钟后，排练室内陷入安静。
摄像机的镜头内出现了一个穿着瓷青薄绸旗袍的女人，雪白的手，乌黑的发，迈出的步子优雅而矜持。
“采玲，我们走这边。”梁至谦搂住女人的肩，笑嘻嘻道：“这条路人少，安静。”
他的容貌显现出一种羸弱的俊美感，近乎病态的白皙肤色，毫无血色、刀锋似的唇瓣，还有一双闪烁着笑意的浅棕色眼睛。
价值不菲的西装和花哨的领带昭示着他的身份——一个带着女友出门游玩的贵公子，亦或是装模作样的花花公子。
大概率是后者。
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苏灵溪触到他的目光，勾了勾嘴角，笑得靡丽娇俏，眼里却并没有什么波澜。
显然，她并没有因为那几杯上好的红酒而失了清醒。
“今晚的烟花很美，多谢黎少爷。”苏灵溪和他并肩走着，默许那只手轻轻拢在自己肩头。
“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客气。”梁至谦说着绅士的话，另一只手却已然搂上了女人纤细的腰肢，“喊我文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