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然无力的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他甚至没有呼吸起伏。
心脏像是被利刃划开，每一刀都直戳命脉。
浑身的力气被抽干。
为了不让护士将人推走，她只能死死的按住病床的边缘，好像这样就能把人留住一样。
可最终还是徒劳。
“家属请让一让，去前台签一下死亡证明。”旁边的护士尽可能温和的说。
桑然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时滚了出来。
“爸爸？”桑柠声音带着哽咽，“姐姐，里面的人是我爸爸吗？”
她在向护士确认。
桑然整个人处于混乱，实在没有办法走正常流程去询问一些关键信息。
“爸爸？小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里面的人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桑然惊喜的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和眼神里的脆弱让人止不住心疼。
护士明白过来，笑着安慰她：“今晚送进来了两个车祸的人，一男一女，这个是女生，叫李楚楚。”
护士说完，和同事一起推着病床离开。
桑然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场车祸并不是意外，李楚楚也在，那就说明她很有可能跟裴璟平起了争执。
“桑然？你怎么在这？”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桑然连忙回过头，裴璟平从旁边的一间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顾不得多想，只是凭借本能冲上去，一把将人抱住，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嘶......老婆，痛。”裴璟平看着怀里哭的颤抖的人，虽然心疼，但又觉得温暖。
桑然比他想象的要更在乎他。
桑然连忙后退半步，小心翼翼查看男人身上的创伤。
他的头被纱布包裹着，脸上也贴着白色的创伤贴，衣服是下午的那件，上面有许多划痕，隐约透出血淋淋的伤口。
“伤到哪里了？”桑然问，“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你知不知道万一你有个好歹我......”
“你？”裴璟平挑眉，“老婆，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桑然赶紧捂住他的唇：“呸呸呸，你不会有事的。”
她看着男人丝毫没有惊慌的模样，反倒是自己手足无措，一时更加气愤。
“我不理你了！”她吸了吸鼻子，别过脸。
裴璟平伸手轻而柔的擦了擦桑然的小脸，帮她把泪痕擦掉：“怪我，耽误你航班了。”
他瞳孔的柔情水像是毒药般，桑然瞬间气消了一半。
“我不去法国了。”她说，“其实国内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你还有爸妈，我舍不得你们。”
桑然睫毛上还带着湿气，像是小鹿的眼睛，瞳孔黑白分明，透着澄澈的真诚。
裴璟平有些意外：“你......想好了？”
“想好了。”桑然郑重的跟他说，“裴璟平，我爱你，比我自己想象的要爱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男人看着她，心跳敲击着耳膜，下一秒，将她拥入怀中。
“好......我们不分开。”
“爸爸，我也要抱抱。”桑柠抬头看着相拥的两人。
裴璟平冲她眨眨眼：“等会，爸爸现在想先抱会妈妈。”
桑柠：“......”
陪着裴璟平将剩下的伤口处理完，姚娅他们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众人坐在一起，桑然这才有空问他今晚发生的事情。
裴璟平简单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姚娅震惊的合不拢嘴：“真是天杀的，这人要死还非得拉个垫背的，她人呢？我今天不把她胖揍一顿就不姓姚！”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就找李楚楚。
桑然轻轻拉住她的衣角：“她死了。”
“......”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众人沉默下来。
那些过往的恩怨和恨意，仿佛随着这一句轻飘飘“死了”瞬间消散。
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和惋惜，谁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李楚楚是不是该被怨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此时心中最复杂的应该就是桑然了，她一边后怕，万一李楚楚下手再重一些，裴璟平是不是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可是也有感慨，与自己相爱相杀的人就这么死了，没有报复而来的喜悦，反而是一种迷茫和枉然。
时隔五年回国，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换个生活环境，可却发生了许多超出她想象的事情。
从前的家支离破碎，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父母离婚，父亲被她亲手送进监狱。
一见面就互杀的李楚楚，刚刚就这么安静的从她眼前被推走。
桑老太的死，成了一个没有人会说的秘密。
可她的离开也成了事实。
这段时间，桑然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选择登上回国的那趟班机，是否还会敲开桑家的大门。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能做的只有往前走。
她也学会了珍惜，直视自己的内心，珍惜眼前的人。
不计较他的心路历程，不去想日后的变故，只是珍惜当下。
深夜的走廊里越发的寂寥，所有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姚娅，从前的人里面，只有你和严齐还在陪着我了。”桑然感慨的说。
她身边的人几乎换了一次又一次，只有姚娅和严齐是一直存在的。
裴璟平轻咳两声：“那我呢？”
“我说的是从前的人，从小到大陪着我的。”桑然怼回去。
一向不跟她计较的裴璟平罕见的不服气：“我也是一路陪你走过来的。”
桑然拧眉：“怎么又提这茬......对了，裴璟平，跟我解释解释你的朋友圈呗，我很好奇哎。”
裴璟平心虚的挪开视线：“以后慢慢跟你说。”
旁边的三人看着他们打情骂俏，被塞了一嘴狗粮，纷纷表示：“没眼看。”
姚娅更是顺水推舟的说：“我说你俩以后是不是稳定下来了？那什么时候办婚宴啊，桑然，你之前答应让我坐主桌的。”
“这个嘛......”桑然想了想，“先不急。”
裴璟平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只是这次桑然确实不是搪塞他，她在想，要用什么方式来郑重的跟裴璟平求婚呢？
做人讲究有来有回，总不能都让他主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