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第一个发现陆训章身份,并且策划抓捕他的人也并非中统,而是军统的人,徐恩增只是捡了个便宜,当年他手下有个超级特工代号青灯,这个人抢在军统之前打伤了陆训章,不仅破坏了军统的抓捕计划,还差点弄死军统的行动组组长。”
酒井道:“军统和中统的明争暗斗很激烈,情报界人尽皆知,但我没想到他们连体面都不顾了,竟然公开在兰心大剧院里火拼,难道你们的上级就没追究过吗?”
如果是她的下属,做出这种不讲规矩的事,不管立了多大的功劳,她都不会容忍。
黄树严道:“是啊,事后戴老板闹到了老头子那儿,虽然老头子有意让中统和军统分庭抗礼,但是直接下死手破坏对方的行动、抢夺功劳,就明显越界了。徐恩增不得不处罚了青灯,后来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青灯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被徐恩增秘密处决了。”
“这么说,死在兰心大剧院的裘正恩夫妇,实际上不是被黑帮分子所杀,而是成了中统杀手的枪下冤魂?”
“裘正恩夫妇做了军统的替死鬼,当年青灯要杀的人在隔壁包厢,这个人很幸运,但他也因此错失了抓捕陆训章的机会,后来为了平息军统和中统的争端,戴老板就拿他开刀,给徐恩增平账。”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军统的间谍捕手金生火?”酒井皱了皱眉头,怎么都是熟人,难道是巧合吗?
“就是他,酒井课长认识他么?也对,他这种有本事的人,怎么会甘心当替死鬼,一定是像我一样投诚了。”黄树严那张阴沉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直到现在黄树严的讲述也没有提到2147号列车,酒井有些不耐烦:“这些秘闻确实很吸引人,但是和我要找的东西似乎没有太大关联。”
黄树严微微欠身,说道:“酒井课长不必着急,能给我看一看松崎先生提到的那张车票吗?”
酒井招了招手,命人把证物送了过来,递给了黄树严,“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但能辨认出日期和车次。”
“2147号,民国二十年三月十一。”黄树严念着车票上的字迹,眼中出现了一抹奇异的光彩,“就是这趟火车,我永远记得它。”
“车上有什么?”酒井连忙问道。
“陆训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被捕之后,他立刻投降,没有受到半点皮肉之苦,你可以说他软骨头,但是不能否认他的聪明……同时他很懂得为自己争取权益,表面上他出卖了所有特科成员,以及共党的高级领导人,暗地里,他却隐瞒了一份名单,这上面就有一个是他在上海考察的新人,当时我跟着他去抓人,但他并没有告知我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只是说那是一个交通员,把人抓到或许能找到一些情报。”
“最后我们一直追踪那人到2147号列车,那天就是民国二十年三月十一,但是火车上还有北平的警察在搜捕抢劫杀人的匪徒,我们怕节外生枝,就没有搜索全车,火车到站后,我们请求奉天的警察协助检查了所有乘客,并没有发现那个人,一个大活人就此消失了。”
“回到南京后,陆训章没有要求继续追捕那个人,直到四年后,我们一起蹲了监狱,他才偷偷告诉我,那个逃走的特工,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学生,虽然那个人连秘密培养自己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传奇特工陆训章临死前,只对那个被他放走的特工念念不忘,他相信此人一定会成为中统和军统的心腹大患,这是他送给两位死对头的致命礼物。
黄树严的故事讲完了,酒井却不敢相信。
“吴志国会是陆训章念念不忘的天才特工?”
虽然年纪上可以对得上,吴志国手里又有2147号列车的车票,但他这个人除了杀人的本事外,根本不具备其他特工技能,文化水平更是一言难尽,陆训章会看重一个莽夫?
松崎干事那张肥脸上挤出了一抹讥笑:“酒井课长,我看过吴志国的履历,他要是天才特工,只能说陆训章的眼光太差。”
“不,陆训章不会看错人,我不认识你们说的吴志国,如果这里面有问题,就只能说明吴志国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黄树严似乎很崇拜陆训章,不爱听人说他坏话,哪怕这些人捏着他的小命。
“不是他,还能有谁。”松崎嗤笑。
酒井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那个人不是吴志国,他留着带血的车票,临死前还在为它拼命,就说明这张车票对他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什么意义呢?
“比如说,用来记住某个人,记住某件事。”酒井的呼吸急促起来。
民国二十年,张少帅的东北军驻扎在奉天,关东军还未占领东北全境。
陆训章追捕的特工有没有可能是去投奔什么人呢?
特工在火车上遇到了被警察追捕的吴志国,并且救了他。
他们分开之后,特工投奔地下党的人,并且嫁给了他。
9·18事变后那个特工随丈夫离开东北,去了西安……
多年之后,他们在剿总司令部再次相遇,此时特工已再次结婚,丈夫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吴志国并不在乎,所以他一直留着那张车票,期盼和她相聚。
原来是你呀,酒井忽然笑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李宁玉。
一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人,孤傲清冷的天才,如果不是这张小小的车票,酒井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破绽。
就连顾晓梦也对她无限痴迷,殊不知她早就成了李宁玉的猎物。
酒井勘破这些后,特别想揪住顾晓梦的衣领,让她清醒一点。
你想要人家的美色,人家图的是你的身家性命,以及顾家的千万家资。
“酒井课长,您这是?”松崎和黄树严被她突如其来的大笑给搞蒙了,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生怕酒井笑过之后,就要拿他们开刀。
“黄先生,你跟随陆训章那么久,既然他知道那名特工的样貌,那么他有向你透露过吗?”
黄树严摇头:“没有。”
酒井咬牙切齿:“没有?那么我用什么给那个人定罪呢?”
说来说去,李宁玉的罪证只存在于推理之中,她不仅没有证据证明她是陆训章放走的特工,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有通敌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