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顾南终于等到放年假了。
体制内的,什么都好,就是大年三十这天都放不了假,这点不好。
像尤顾南这种单身男青年,还要被安排春节值班。
不过,这次尤顾南想方设法拒绝了。
他要趁着过年休的几天假,回永和村陪星垂,还有卫青。
但是星垂明显对他生疏了。
星垂喊他“舅舅”,却喊另一个年轻人“爸爸”,这让尤顾南心里不是滋味。
“你大过年的也不回家吗?”尤顾南问肖雨秋,语气酸溜溜的。
“过年加班,双倍工资哦。”
肖雨秋抱着星垂,没给尤顾南好脸色。
就冲雷辣珠三天两头来餐吧闹事,肖雨秋也不可能给尤顾南好脸色,都影响餐吧生意了。
肖雨秋打心底里瞧不起尤顾南。
一个男人在结婚这件事上,想娶谁不想娶谁,还能被父母左右,那他还能干成什么别的大事?
尤顾南聪明人,怎么会感受不到肖雨秋对他的敌意和鄙夷?
关键,这份敌意和鄙夷,还传染给了星垂。
尤顾南冲星垂伸出手,“星垂,来,舅舅抱抱。”
星垂瞥了他一眼,四肢乱蹦地缩进肖雨秋怀里,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星垂不怕不怕,爸爸抱抱,爸爸抱抱……”
肖雨秋又得意又开心,抱着星垂离开了。
尤顾南郁闷不已。
好在除夕这天,大家都在家里准备年夜饭,鲜少有人光顾餐吧,若是平时餐吧生意好的时候,店里人来人往,那尤顾南的面子已经掉一地了。
卫青端了一份甜品过来,招呼尤顾南坐下吃,笑吟吟说道:“今天是除夕,爸妈一定给你准备了年夜饭,我也不让你在这里多吃了。”
“你也别多吃,我是来接你和星垂回家一起吃年夜饭的。”尤顾南看着卫青,眼里是热烈的情意。
卫青也是在欢场里打拼过的人,哪里会看不懂男人的眼神?
只是,她把眼前的男人当亲兄长。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对她和星垂的好,她永远都放在心里感激,永远把他当亲人一样看待。
在那个家里,除了他,也没有人是她的亲人了。
“那里怎么可能是我和星垂的家呢?大哥,我早就没有家了。”
卫青眼角眉梢全是落寞,这让尤顾南心疼,可是当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时,卫青躲开了。
尤顾南一顿,心里五味杂陈。
“卫青,我和爸妈说了,我要娶你。星垂改跟我姓,以后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尤顾南是认真的,一腔热忱,却换来卫青的一抹苦笑。
“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妈已经来我店里闹过好几次了,妈说我再勾引你的话,她就要砸了我的店。”
尤顾南愣住了。
顿了顿,尤顾南说道:“卫青,对不起,我不知道妈这样,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告诉你能怎样?让你为了我,去跟妈吵吗?妈是你的亲妈,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难道为了我,你还要和妈断绝关系不成?”
“为了你,我会和妈说清楚,让妈接受你。”
卫青摇头,“大哥,我和你之间,妈不是拦路石。”
“是的,妈不是拦路石,我会让她接受你……”
卫青再次摇头,顾南还是没有搞清楚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大哥,问题不在妈,而在我身上。”
尤顾南了解,“卫青,我知道你经历了离婚,对婚姻有恐惧,有心理障碍,卫青你给我机会啊,你相信我,我和堪龙书不一样,我一定会做得比堪龙书好一千倍一万倍,卫青你相信我。”
看着尤顾南一脸赤子之情,卫青的眼眶热热的,有些想哭。
“大哥,我相信你,你很好很好,你太好了,好得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读书人,而我是去过西晚的女人,我和你,终究是不配的。”
这是卫青必须正视的自己的内心。
在尤顾南跟前,卫青会自卑,尤顾南的好让她自惭形秽,她无法直视他身上所有的好,他的好会更衬出她的不配。
卫青知道自己与梅骨的差距在哪里了。
为什么梅骨经历了和陆景升的失败婚姻后,还能与王步尧携手步入婚姻?因为梅骨与她不同,梅骨没去过西晚,梅骨是读书人,梅骨有重新获得幸福的权利,也有资本。
而她卫青有什么呢?
有个生出来就有缺陷的孩子,还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当尤顾南从“月光下的甜蜜驿站”走出来,双脚像灌了铅。
他回头看餐吧内,透明的玻璃门把他与卫青隔在了两个世界。
玻璃门的那端,卫青正和肖雨秋、星垂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
夜幕已经降临,属于卫青的年夜饭已经上桌了。
星垂坐在宝宝椅上,肖雨秋喂她吃辅食,而卫青往肖雨秋的碗里夹菜。
那画面和谐得像一家三口。
尤顾南突然悟到了什么,什么两个世界的人,全是卫青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卫青不爱他。
如果爱他,谁会成为拦路石呢?
不管谁做了拦路石,卫青都会和他一起搬开的。
悟到了这些,尤顾南心头酸酸的,却也无比轻松,终究是替卫青高兴的,对玻璃门内的那个世界充满祝福。
尤顾南落寞地从餐吧走回自己家去。
一路悲伤,逆流成河。
经过一间院子门口,他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天上。
在这寂静的除夕夜,月亮孤悬于夜空,洒下冷白的光芒。月光下的永和村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烟花声,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孤独与哀愁。
人到中年,不婚,是会突然孤单和悲伤的啊。
像这月亮,亘古通今第一大单身汉吧。
不然,他的光芒怎会如此冷,冷得像所有热情都死了一般。
尤顾南一时不知该同情自己,还是同情月亮。
尤顾南继续迈动步子,他身后的院子露了出来。
院门内,同样有个单身汉,带着巨大的孤单与悲伤仰望天际。
谢小秤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梅骨送杰初回来了。
站在院门内,透过门缝向外看,不是梅骨,而是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他便又意兴阑珊地仰望天空去了。
人是多么现实的动物。
当一个人没有价值的时候,连孩子也会离开。
谢杰初嫌弃这座小院太冷清,梅骨一叫,便跟着梅骨去吃年夜饭了,哪里会留下来陪他这个亲爹呢?
留他一人独守空寂。
写作者就该承受孤独的。
这点,谢小秤佩服梅骨,她是怎么做到工作忙忙碌碌,还不扔下写作事业的?
永和村的事,一样没少干,写作也没落下。
相比自己必须来到这个陌生的村庄,租下一间清静的院子,才能勉强创作,梅骨的创作能力实在让她刮目相看。
她已经在不少杂志上发表了小说,虽然都是些短篇,但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创作能力。
谢小秤羡慕,却也学不来。
他只能去走一条适合自己的写作道路。
谢杰初那个讨厌的家伙已经被梅骨带走了,谢小秤不趁着这难得的个人时光好好写点东西出来,更待何时呢?
等下谢杰初回来了,惹他一生气,可能他构思半日的灵感又跑了。
谢杰初晚上不回来了,就留在王家别墅过年。
王步尧正和梅骨一起带着他在门前空地上放烟花。
对于谢杰初来说,放烟花是一件很刺激的事,夜空中瞬间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让人心跳加速。
可过去,谢小秤总是煞风景地不让他放烟花,说这是危险的活,万一伤到了眼睛,就成瞎子了。
但是王步尧和梅骨就告诉他,放烟花是一件快乐的事,当然可以放烟花,只要注意安全就可以了。
谢杰初甚至想,为什么王步尧和梅骨不能是他的爸妈?
别墅二楼阳台上,王清尧看着开心放烟花的三人,冷嗤一声:“也不知道谁家小孩,大过年的,不回家,来别人家里蹭饭吃,也是有意思。”
一旁,堪龙剑摇了摇头,转身进屋去了。
“喂,你什么意思?”王清尧冲他的背影喊,但堪龙剑没有应她。
王清尧心里不满,追进房间,堪龙剑却下楼去了。
王清尧于是追下楼去,迎面遇上从屋外走进来的梅骨。
虽然梅骨如今成了她弟媳妇,王清尧可不想给她好脸色。
梅骨却笑嘻嘻的,问她:“大过年的,黑着脸,吃炮仗了?”
王清尧也不客气,说道:“你又不是没结过婚,不知道姑嫂是天敌吗?”
“我只知道猫和老鼠是天敌,怎么,王大书记是老鼠啊?”
凭什么她是老鼠,就不能是猫?
王清尧不服气地看着梅骨,梅骨笑得更开心了,还笑出了声音,笑罢,认真问王清尧:“王大书记非得跟我针尖对麦芒吗?我们就不能成为合作的关系吗?”
“合作,怎么合作?从来没听说猫和老鼠还能合作的。”
面对王清尧的敌意,梅骨也不恼,依旧笑吟吟说道:“猫和老鼠当然不能合作,可永和村与渔井村可以合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