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渔井码头上。
突然,一道幽幽蓝光,犹如与海浪共舞的精灵,从海东呲溜窜到海西去了。
“蓝眼泪!”
堪龙剑指着海面上的蓝光给王清尧看。
王清尧第一眼没看着。
好在,那道蓝光过去了,更多的蓝光闪现在海面上。
犹如巨大的蓝色宝石碎裂在整片海里,碎片散落在海浪中,与海浪一起跳动、雀跃,美得让人落泪。
王清尧也被那美,震慑得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悲伤。
“你说,这叫什么?”
“蓝眼泪,由海洋中名叫夜光藻或者海萤的微生物,大量聚集形成,这些微生物在受到外界扰动时,会因体内或体外的化学反应而发出蓝色的光芒,吹南风且涨潮的情况下,它们会随着波浪冲上岸,并在短时间内发出蓝色光芒。它们离开海水后只能生存100秒,因此,这种景观既短暂又珍贵,人们便给它取了个略带哀伤的名字,蓝眼泪。”
随着堪龙剑的介绍,海面上的蓝眼泪蓬勃泛滥,蔚为壮观。
“好美啊。”
王清尧忍不住赞叹。
“可惜知道的人很少,不然渔井码头说不定还能因为蓝眼泪成为热门景区呢。”堪龙剑颇为惋惜地说道。
“这么好的风景,却不懂得好好利用,你们渔井的村干部到底怎么想的?”王清尧撇撇嘴。
“所以就应该让有能力的人上,比如你们永和村任人唯贤这方面就做得特别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
堪龙剑的话让王清尧一下破了大防。
她当即就给了堪龙剑一拳,问道:“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我也是实话实说啊,”没想到堪龙剑这个直男,一点都不给王清尧面子,继续理直气壮,“我都听步尧说了,你截胡了步尧引荐给梅骨的投资商,结果不还是没拉到投资吗?人家梅骨对永和村有贡献,你对永和村的贡献是什么呢?贡献了一个爹吗?”
王清尧腾地从岸边站起来,太过激动,差点掉进海里,还好堪龙剑扶了她一把,奈何王清尧不领情,一把将堪龙剑推开。
“我在永和村没政绩,还不是因为你拖后腿?如果你不用分手威胁我,我就可以帮村集体担保核电承包商营地项目,那村民们就不会因为梅骨拉到投资,一边倒地选她当村书记……”
王清尧委屈地哭了起来。
村书记落选的郁闷,此刻一股脑发泄出来。
“世界上这么多官二代富二代呢,那些个科级处级厅级,扶持自己儿女的多了去了,而我不过是要求当一个小小的村书记而已,为什么就要往我头上扣大帽子?我想当村书记,还不是为了更好地为村民服务吗?我有什么错?就因为我是王兵书记的女儿,我就活该落选吗?我落选了,好成全他公私分明的好名声吗?”
王清尧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
这样柔弱的王清尧,让堪龙剑生出不忍的心绪来。
他想上前拥抱王清尧,王清尧却傲娇地后退一步,不需要他的怜悯。
堪龙剑只能叹口气,说道:“既然你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为村民服务,现在有人在这件事上能不输给你,不也可以达到你的目的吗?”
王清尧一愣。
“虽然我和这个梅骨不熟悉,但是她既然能得到老王书记和村民们的认可,指定不会差的,我想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能让老王书记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放弃站队自己的女儿,这个人她一定不同凡响。”
堪龙剑的话很伤人,尤其伤害王清尧的自尊,但不能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只听他继续说道:“清尧,在我心目中,你也是一个能力特别强的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被击垮,我相信你收拾收拾心情,还能重新出发。世界这么大,哪里会只有一个舞台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清尧,你说对吗?”
王清尧怔怔看着堪龙剑。
堪龙剑已走过来,替她擦去泪水。
“在永和村,无论你怎么做,别人都会说你是靠老王书记女儿这个身份,其实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就像从前,你难道是靠老王书记女儿这个身份才拿下我的吗?当然不是,你手段多着呢……”
这是赞美吗?
王清远“噗嗤”笑出声,捏起拳头捶了堪龙剑一下,却被堪龙剑捉住拳头。
“清尧,我承认你说得对,我不让你替永和村担保这个事,的确影响了你的政绩,你当不成永和村书记,很可能就是因为我拖了你后腿。我让你失去一个书记,就赔你一个书记,如何?”
堪龙剑的话让王清尧不解:“什么意思?”
“王清尧同志,我正式请你担任我们堪家的书记,如何?”
王清尧还是不懂:“你们堪家的书记,什么意思?”
堪龙剑向后退了一步,正式跪下:“王清尧同志,我向你求婚。”
原来如此。
王清尧又开心又不开心,总觉得开心不能这么简单和容易,势必要矫情几下:“求婚,钻戒呢?”
堪龙剑就地摸了一块石头:“这个克拉够了吧?”
旋即,某男被女友揪耳朵的惨叫声传遍整个渔井码头。
海面上,蓝眼泪随着潮水,欢腾一片。
……
……
再见卫青,是满月的日子。
堪家在村里酒楼摆了满月宴,亲戚们悉数来赴宴。
只是俩主角,一个躺在堪家的月子房里,一个躺在市医院新生儿保温箱里。
房门被推开,卫青从床上抬起头,见梅骨走了进来。
“表姐,你怎么没去吃席?”
“有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席啊?”
梅骨在卫青床前坐下来,“你中午吃了吗?”
堪家所有人都去了酒楼那边,想来是没人给卫青做午餐的。
卫青还在月子里,得吃月子餐才行。
“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好不好?”
卫青摇摇头:“宝宝还在医院,我哪里吃得下?表姐,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从小没有妈,爸爸只懂得向我伸手要钱,根本就不关心我,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又难产……”
“表姐,是我害了宝宝,我真的不知道生孩子是这么危险一件事,我总想着再撑一撑生下来就好了,医生让我剖腹产,我也犹豫不决,就这样耽误了宝宝,让宝宝在肚子里呆得太久了,导致缺氧……”
“表姐,都是我害了宝宝,都是我害了宝宝……”
“卫青!卫青!”
梅骨的呼唤拉回了卫青的思绪,就在刚才,她竟然不停捶打自己的脑袋,魔怔了一般。
“卫青,我让龙书陪你去看医生吧。”
卫青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我怀疑你产后抑郁了。很多产妇得了这种病,没有及时治疗,都酿成不好的结果了……”
梅骨不能当着卫青的面说“跳楼”“自杀”的字眼,只说:“我让龙书陪你去看医生。”
卫青再次摇头:“龙书他不会管我的,过去我不能生孩子,龙书已经生我的气了,现在我好不容易生下个孩子,孩子又因为我难产导致脑缺氧住保温箱,龙书已经很讨厌我了……”
梅骨看着卫青,那么美的女孩子,如今憔悴成这样,不由在心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讨厌你,你不能也讨厌他吗?”
梅骨的话让卫青愣住,她呆呆看着梅骨,说不出话来。
“你如今是母亲了,为母则刚,孩子病了,就想办法替她治疗,丈夫既然无用,留着干嘛?你是当事人,总不能让别人说出让你离婚的话来?你若不离婚,好坏就都自己受着,也不要向旁人抱怨和诉苦了。旁人的耳朵也是耳朵……”
梅骨到底是嫌恶了这样碎碎念又不肯自己解救自己的卫青。
自己都不肯救自己,又何必求助旁人呢?
梅骨撇下卫青走到房门口,到底是不忍心,回头说道:“你病了,如果龙书不陪你去医院治病,需要我陪你的话,你就说一声。你如今也是当妈的人了,宝宝还躺在保温箱里,如果你不好了,她八成也出不了保温箱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梅骨说着,开门走出去。
一开门,便对上了门外的尤顾南。
不知何时,尤顾南竟也离了满月酒的宴席,从酒楼回来看卫青,手里还提着一个打包盒子。
他是给卫青送饭回来的。
“梅书记。”他喊了梅骨一声,眼里有感激,想来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听到了梅骨与卫青的对话。
“你劝劝卫青。”梅骨说道。
尤顾南点点头。
“我会陪卫青去看病的。”
尤顾南的话,让梅骨心头生出暖意。
尤顾南不比堪龙书强多了吗?
当年,卫七巧向卫桂凤、雷辣珠提议过,让两家的孩子“桃花接李”亲上加亲,不过说的是卫顾北那个草包。雷辣珠不肯,也没有什么可惜。
如果是尤顾南就好了,卫青就不必过得这么苦了吧?
梅骨离开后,卫桂凤和雷辣珠也提早从满月宴上回来,一推开卫青的卧室门,愣住。
一个男的竟正在喂卫青吃饭。
是尤顾南。
夫妻俩这才放下心来。
尤顾南不是外人,是自家儿子,当着他的面,也可以和卫青说事,没什么好遮掩的。
雷辣珠向卫桂凤使了个眼色,卫桂凤便清了清嗓子。
“卫青啊。”
卫青推开尤顾南的碗,看向卫桂凤,不知道他突然和蔼可亲,是要跟自己说什么。
“宝宝满月,我和你妈给她打了一整套金饰,金手镯、金脚镯、金戒指、金项链……龙书都收去了……”
“谢谢爸妈,宝宝现在还在医院,等她出院后,我就给她戴上。”
卫青冲卫桂凤笑了笑,冲雷辣珠也笑了笑。
“宝宝现在还在医院,今天满月她戴不着,不知道的亲戚还以为我们当外公外婆的没给她买呢,所以刚才满月宴上我当场拿出来交给龙书,所有亲戚朋友都看见了……”
卫桂凤又解释了一番。
卫青点点头:“没事,龙书收了和我收了都一样的,回头等宝宝出院了,龙书会拿给她戴的。”
卫青的话没回答在点子上,雷辣珠又看了卫桂凤一眼,显得有些着急。
得了老婆暗示,卫桂凤只好挑明道:“卫青啊,十里八乡的规矩,外公外婆打的金子首饰,当女儿的,是该把这份钱偷偷还回来的。”
卫桂凤已经把话挑明,雷辣珠也赶紧趁热打铁。
“卫青,你爸老了,之前又替顾北还了那么多钱给你,没钱了,不然这个钱我们自己出也是可以的,但是你不是要顾北还钱吗?你爸都已经替你做面子了,也没让你在堪家跟前难做人,那现在你也不能不替你爸着想,把金饰的钱还给你爸……”
“妈,你们说的是人话吗?”
卫青想骂人的时候,尤顾南已经站起来,替她骂人了。
“卫青生孩子,你们当外公外婆,本来就应该送一份礼。十里八乡,哪个外公外婆满月宴上没给外孙送礼的?你们送不起就别送,送完了,来跟卫青要钱,这样也太不要脸了吧?”
雷辣珠被亲儿子骂不要脸,一时哑口无言。
尤顾南不是卫桂凤的亲儿子,卫桂凤也没养过他,尤顾南骂人,卫桂凤也不好还嘴,何况还是替自己女儿骂人。
“卫青从前赚了多少钱给咱家里?你们现在怎么好意思这样说这样做的?你们当不起外公外婆,这份钱,我替你们出,你们就不要在堪家丢人现眼了。”
从来没有人如此替自己出头过。
卫青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尤顾南此刻在卫青眼中,有两米八那么高。
“卫青的女儿还住在医院保温箱里,每天要多少钱,你们当外公外婆的,没有出钱出力就算了,还来跟卫青要钱,你们也做得出来……”
卫桂凤冲雷辣珠招招手,赶紧溜吧,再听尤顾南骂下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卫桂凤拉着雷辣珠走了。
卧室里就剩下尤顾南和卫青两个人。
卫青想说谢谢,也说不出口,此刻除了哭,还是哭。
有人出头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
“别光哭了,还是要解决问题,我觉得梅表姐的建议是对的,卫青,你离婚吧。”
卫青惊讶地看着尤顾南。
他作为娘家人,怎么能叫她离婚呢?她从前是西晚打工妹,找婆家难。现在还带了个拖油瓶,要是离婚了,还有谁要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