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妈妈点头,跟着李显去了偏厅。
临风居
李聿低着头,在书案上徐徐勾勒出几笔,没一会,一幅还没干的水墨山水竹子图便跃然纸上。
小厮阿吉低着头站在屋里,心里拿不准李聿听到这些事情后的反应。
府里这几天可是热闹,先是传国公夫人与国公爷有了龃龉,夫人二人已经好几日不曾说话,又传夫人娘家小姐是个厉害的,居然请得动御医来府为夫人诊治。
李聿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
画完画,李聿扔了手中的笔。
笔上有些墨沾到他瘦长的手指上,他有些不悦。
阿吉看到了,急忙为他拿来了布巾擦手。
他已经有半月余不曾出过自己的院子,这段时间,除了段熙禾偶尔过来讨教一些字帖之外,他的院子安安静静,除了院中大树上传来的蝉鸣声,再无别的声音。
李源比他性子活泼些,这些日子也曾偶尔邀请他一起出府去逛逛,
李聿知道他来邀请自己是得了张姨娘的授意,有些不屑一顾,但是心里也有一点羡慕,做娘的总是会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希望李源能跟他关系亲近些。
而他,自三岁那年的寒冬,嫡母宋氏病故,他便觉得这偌大的府邸,并没有几人真的关心他。
阿吉看自家少爷对着窗外的树发呆,便知道少爷这是又想先夫人了,不禁心里也有些难过。
明明是英国公府的嫡少爷,以后的准世子,如今却落得这样的地位,表面上吃穿用度一切是嫡子的待遇,但是与国公爷并不亲密,又与没有子嗣的夫人关系冷淡。
一想到每次去看老夫人,准能见到张姨娘和庶少爷李源,老夫人也似乎更喜欢那庶出的少爷些,阿吉就为自己少爷不公。
“少爷,奴才斗胆。”
阿吉看李聿盯着那树出神,站在身后犹豫地开了口。
“如今府里的夫人至今没有生下子嗣,您就是唯一的世子人选,奴才这十几年看着那继夫人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国公爷每次见您,都想与您多说说话,奴才看着,国公爷对您倒是比对那庶少爷上心得多,您为何······”
“阿吉。”李聿忽然转过身打断他。
是,阿吉说得不错,沈清婉至今还没生出孩子,他爹对他的确比较在意,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个疙瘩,别的孩子自小父母双亲便在身侧,而他,嫡母早逝,父亲娶了继室便忽略了他。
他整日看着张姨娘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李源,生活上,学业上简直事无巨细,这些,他无一不羡慕,于是他心里慢慢生出不满。
他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再过几年,便可以离开家,这偌大的府邸,他没什么留恋。
看李聿面露不虞,阿吉也住了嘴。
“你刚才说,是那个扬州来的丫头请来了太医?”
李聿忽然问他。
“是,少爷,门房说的,绝对错不了。”
李聿听了,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
这小丫头,不光牙尖嘴利,本事也不小啊。
还说她来这国公府是单纯为了投靠亲戚?
哼,倒未必。
听竹轩
萧煜然看着手中的圣旨,面上没什么表情。
一大早,宫里就来了圣旨,直接递到了他手上。
原宝公公站在一边,伸出头想看。
“想看,就看。”
萧煜然言罢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原宝公公见他家殿下没什么怒意,便站到书案前拿起了那明黄色的圣旨。
院中的门廊下新挂了一只鸟儿,是原宝公公在宫里时,所谓的干儿子悄悄送来的,说是怕干爹平日里寂寞,把这玩意儿放在身边逗个趣儿也是好的。
无奈这只鸟还是只有脾气的,看到原宝公公那张微胖的脸,便转过身子,只拿自己的屁股对着他,反而他家殿下,那只鸟喜欢得紧,一见萧煜然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满鸟笼子扑腾。
院中的香案昨晚便被收起来了,萧煜然朝着角落里看去,那里空空荡荡。
明顺帝近年来对先皇后段氏也逐渐遗忘,今年的忌日还是今儿早身边的太监提醒,他才想起来今年未在礼华殿给先皇后做法事一事。
这些事,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当今皇后需要打理之事,但是宋氏一贯不喜有宫人在她面前提起先皇后,因此,偌大的宫里,居然全部选择沉默。
淑妃倒是念旧,在自己殿里简单准备了香案,亲自上了香,又快快撤了,生怕有人向宋皇后告发此事。
如今二皇子即将得到封号出宫建府,她也算是有靠山的人,因此在宫里更应该低调,不可为儿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明顺帝有些懊恼,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朝中那些言官又该对他耳提面命,指责他忘记元后忌日一事了。
无奈,明顺帝只有亲自写了一封手信,信里装腔作势自责一番,然后对他表达了思念和关心,让他下个月的中秋家宴务必要进宫等。
一封手信写得很是真挚,萧煜然看了,心里冷笑。
他这个父皇,如今是越发的不中用了,对自己的亲儿子居然如此虚与委蛇,在宫里居然如此忌惮宋皇后,当真是让人不齿。
“陛下居然说他不慎忘记先皇后的忌日,奴婢一个阉人都清楚记得自己主子的忌日,这,这着实让奴婢不信,殿下啊······”
原宝公公把那短短几行的手信看完,满脸的不信,他随意合了圣旨,几步奔出屋子。
“原宝。”
萧煜然叫住他。
有些话,虽然他们现在在宫外,但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
原宝公公悻悻点头,转头去屋里捧出一小碟子瓜子仁来。
萧煜然接在手里。
他拿起一颗递给笼中的鸟儿。
鸟儿欢快地扑腾着翅膀吃了。
“他是皇帝,怎么说都行,让你留意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听到萧煜然问这个,原宝公公立刻打起精神:“回禀殿下,孙将军下个月初便可班师回京,二皇子即将搬入府邸,封号一事礼部过几日就会一并送到王府去,还有就是这英国公府的家事了。”
人家的家事他们作为外人本不应该打听,萧煜然默然,随即他又想到那日请来的那位太医。
“你说的那位叫姜盛的太医,医术如何,为人如何?”
萧煜然思忖片刻,问道。
“那是完全没问题,姜太医刚进宫那会,奴婢的干儿子有一次腹痛难忍,奴才便去了太医院,谁知那群太医也是个拜高踩低的东西,一看奴婢去了,都不愿意出诊。
那姜太医是个心善的,跟着奴婢走了,嘿,那姜太医看着年轻,倒是个有本事的,只一帖药,奴婢的干儿子就好了,自此,奴婢见着姜太医,便能说上几句话。”
萧煜然颔首,“那如你所说,倒是个可用的人。”
“殿下放心,奴婢都觉得可以的,那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屋外的那几棵新栽的竹子长得越发地好,萧煜然看着那竹子,忽然又想起沈沚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