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帮你治脸吧,其实你这伤痕很浅了,但还是完全消失为好。”
风凌波挨在霍瑾身边,讨好地对他说话,将褡裢里的各种药瓶摸索着,碰撞中发出令人牙齿泛酸头皮发麻的声响。
霍瑾于是不悦地停下脚步,那声音也停了。
路上草木衰败,看不见一个行人,他们走在深山里,起初小心翼翼地躲避沈惊游派来的追兵,走的很慢。
但近两日,那些追兵好似得到了什么命令,竟全都收手不追了。
想必京城出了变故。
才一放松,这妖道便卯足了劲头套近乎。
要不,一刀砍了,清净。
霍瑾心里想着,面上不动声色。
他也并不相信这妖道能治什么病。
反正什么秘密也听的七七八八,够了。
“若是担心姜芙蕖,我可以告诉你,她往后都是好日子了,绝对不会出事,你还是想想自己,前头可是龙潭虎穴。”
风凌波又开始磨瓷瓶,发出难听的声音。
他赌霍瑾脾气好,不会上火,于是这两天越发地放下戒备。
若是在沈惊游的身边他可不会这样放肆。
霍瑾抿了抿唇瓣,想了想,“我们去投店,你帮我治脸。然后就不要再说一句废话,赶紧上路。”
还是少造杀孽,影响他找小姐得不偿失。
“好说好说。”
风凌波丝毫不知道电光石火间自己逃过一劫,拢了拢褡裢,摇着手中的浮尘便走在霍瑾前面,只是离着霍瑾的距离还是不足三步。
他也在刻意拖着时间,能多蹭点龙气就多蹭一点。
走了一天,才远远看见小镇灯火,霍瑾知道这是要离开北疆的征兆,心里不免开心起来。
到了客栈,风凌波恬不知耻地要了一间房,美其名曰治脸,霍瑾也由他去。
用完了饭,霍瑾简单地盥洗后换好干净衣物,风凌波就在十几个瓶瓶罐罐里找出了瓶好东西。
烛光下,那开了口的小瓷瓶里装的东西是奶白色膏体,散发一种熟悉的香气。
风凌波用小木板刮出厚厚一层药膏,抹在霍瑾脸上。
恍惚中,霍瑾想起那天受伤,小姐也是这样给他上药,心脏揪紧,指尖泛凉,神游天外。
风凌波一边上药一边道:“这里可掺了太岁丸,你这种疤痕寻常的药根本不管用,沈小公爷为了救你,给你吃过这药,有印象吗?”
霍瑾点头。
“上辈子沈小公爷为了给夫人治病,就偷过太岁丸跟自己的心头血入药,给姜芙蕖喝,结果老国公腿伤没药吃,就一直瘫在床上。说起来因果轮回都有报应。这辈子太岁丸偷给你用了,若是京城出了乱子,你会给沈小公爷留条命吧?”
说到底风凌波对不住沈惊游,见缝插针能劝一句是一句。
霍瑾抿了抿唇,不答应也不拒绝。
一路上风凌波说了很多有关于小姐上辈子的事,他听后很嫉妒。
沈惊游就可以拥有小姐的两辈子,而他就不行。
更有一种怒火叫嚣着让他忽略沈惊游从宫里把他带出来的恩情,让他想一刀结果了对方。
可小姐说了不能欠别人东西。
于是这种复杂的心绪就开始发酵,心口鼓胀难受,听不得一个“沈”字。
“我这太岁丸可不是骗沈惊游得来的,是我好不容易从一个云游的居士手里算命要来的。就这么一点都给了你,算大方了。”
风凌波犹自吹嘘,片刻后察觉霍瑾心不在焉,便自然地转了话头。
“得知自己是真正的皇子殿下,你就没什么反应?”
霍瑾眼皮懒懒抬了下,手里捏着麒麟香囊的穗子,声音冷淡,“跟被凌迟到一半的人说,其实行刑官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会开心吗?”
风凌波尴尬咳嗽两声,“可皇帝陛下他对此不知情啊,若是他知道,会好好待你的。”
霍瑾更觉得对方异想天开,“能干出抢臣妻事情的你以为是什么好皇帝?抢了臣妻,又在后宫养了那么多的美人,更不是品行端正的人。这种人有什么道德,再说了,我一个和太监没两样的儿子,说出去,只会让他丢人。你说的对,前方是龙潭虎穴,没准我这辈子就死在亲生父亲手上呢。”
谢渐离知道他的存在,根据对方脾性,很可能会杀人灭口吧。
再说了,在梁国,别说身有残缺,就是脸上有道小小疤痕也不会登上帝位。
他做什么梦?
风凌波收拾好瓶瓶罐罐,词穷到挠头,安慰也不是,辩解也不是,总之最好别惹他。
片刻后把褡裢收了,风凌波嘿嘿一笑,“我去外面转转,你先睡,这药一天一次,一个月就见效。”
说完,风凌波逃也似的开门出去。
还是吃盅酒暖身,然后回去要了那瓶龙血,他们赶紧一拍两散得了。
这么冷淡又无欲无求的性子,不好拿捏啊!
下了楼梯风凌波刚要找小二上菜,谁知道一开口就被人蒙了脸捂了嘴,麻袋一套,被人拖着上了马车。
等那人把他四肢绑死,麻袋拿开时,风凌波看见杜衡颇为好笑地盯着他。
“道长,真是别来无恙,我们静王爷有请。”
风凌波身子一僵,心道还是逃不脱这孽缘,眼睛一闭,靠在马车上认了命。
怪不得没人追霍瑾了,原来是发现了他,现在不抓霍瑾,改抓他了!
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