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蕖开始发高热。
做浑沌糊涂的梦。
血荣丹融化掉了所有的忘忧汤,她却昏睡不醒。
王岭坐在床榻边,手里帕子用水浸了,拧干后替她擦着脖颈上的汗。
芙蕖一直在颤抖,眉头皱着,脸上会露出恐惧和厌恶的神色。
她醒来前,手指用力想抓住什么,最后手臂重重的落在被子里。
又过了几个时辰,姜芙蕖猛然睁开眼睛。
血红的杏眼,含恨的双眸。
她抱着身体,抬头看王岭时,鼻尖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表哥,你别管我了。”
她勾着唇,冷笑,“这次真的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了。”
王岭苦笑了声,手指戳在她眉心。
“傻表妹,我不管你谁管你。”
“不能不管。”
*
姜芙蕖坐在马车上检查包袱里的瓶瓶罐罐。
王岭已经先去了龙盖寺,花了一大笔钱将后院空着的禅房全包了下来。
除了顾金灵那个小小院子,今日到后面半月龙盖寺没有别的香客。
她穿了一身白,头上用白玉簪子挽髻,披着白色的大氅。
自早晨出门,外面就下起了大雪。
过几日便是新年了呢。
姜芙蕖掀起马车帘在胡同口看了看。
青砖染了湿意,冷冷的空气里有种发霉的潮味儿。
顾玉珠如今就住在这里。
最近一段时间顾金灵被休,和顾家断了往来。
想来顾金灵脾气大,花费高,若不是挨着国公府这棵大树,顾家是不会忍受她这么些年。
而顾玉珠呢,嫁妆七成出自国公府,想来在家中也并不受重视。
现在又在外面传和沈惊游的风言风语没成功,顾家已经把她当成弃子。
听说顾玉淮劝她再嫁,她不肯,那么顾家也不会再亲近她。
姜芙蕖捧着热茶等着,边上小丫鬟给捏腰捶腿,也没等多久,胡同最里面那一家就开了门。
顾玉珠迈出门槛,衣物破旧,脸上青黄,不复当年的富贵相。
姜芙蕖放下茶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唇瓣微启,话语颇冷,“绑了她。”
马车旁守着的三个小厮便打扫打扫身上的灰尘。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地往深处走。
顾玉珠挎着个小篮,面容凄冷地出去买早食,冷不防被人撞了下。
她不悦抬头,见是面目可憎的壮汉,心中怯了三分,陪着笑,让开路。
“您先请。”
等了半天不见对方走动,顾玉珠心中狐疑,再往外瞧,嘴里突然被塞上了一条手帕,两个小厮捆绑了她手脚,抬着就往胡同口的豪华马车来。
“砰”一声被扔了进去。
顾玉珠滚了三滚才停下,只觉得手脚散架,痛苦不已,脸色惨白,却叫不出口。
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人。
最近惹的人太多了,她实在不知道是哪一位。
三个小厮做完了事便两个跟马,一个坐在前面赶车,急匆匆地要去到什么地方。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没铺毯子,顾玉珠有口难言,五脏六腑里的血肉几乎要给颠碎了。
车里一股幽香,两双小脚在眼前。
顾玉珠忍着痛挣扎起来靠在一旁的马车壁上,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眼睛瞪的圆圆的,扭着身子便要滚下马车去。
姜芙蕖笑了笑。
“哦,原来你知道欠我良多,此刻栽到我手上没好下场,无论如何也要跑走呢是不是?”
“唔!唔!”
顾玉珠只顾梗着脖子往外滚,被外头一只粗糙大手推了回来,又推到姜芙蕖脚下。
她挣扎好久,外面的小厮嫌她烦,冲进来低着头打了一顿,才消停地躺着。
行了半个时辰,马车出了城。
丫鬟把顾玉珠口里的帕子收拾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了没一会儿,哑着嗓子骂,“贱人!”
姜芙蕖抿唇,冷笑,也不生气,把那小炭火炉上热着的铜壶,用帕子垫着提在手里,倾着身子往她嘴上倒。
“啊!”
顾玉珠左右闪躲,像条滑溜溜的虫子在马车上滚动,躲过哪,哪的地下便留下一滩水渍。
姜芙蕖倒不准她的嘴,干脆就把铜壶里的热水倒在她身上。
热气腾腾地往上飘,混合着一点烫坏了皮肉的臭气。
“贱人!你这歹毒的心肠,表哥他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姜芙蕖手中动作不停,口中说话扎她心窝。
“沈惊游就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就是我烦他了不要了,喂狗了,也轮不着你的份儿。”
“你看他千般好万般好,我觉得不过是身边众男人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呢。”
“没想到这么普通的男人被你当成宝放在心上守着,哎呀,你若想要,早开口提,我又不是不给。是不是你自己都觉得嘴脏心脏,不敢和我提啊。所以只敢压着我让我主动给,好显得你们这些人正派是不是?”
顾玉珠被烫的出气多,进气少,她翻着眼睛,浑身抽搐,仍旧不服气。
“你这个烧祠堂……倒反天罡的妇人,你……不是该在大狱里吗,别让……我活着,只要我活着,我就一辈子……跟你作对!”
姜芙蕖扔了铜壶兜手给了她一耳光,打的顾玉珠口角出血。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姜芙蕖,缓了老半天,又呸一口,“蛇蝎毒妇!你竟敢打我!表哥都舍不得打我!”
姜芙蕖笑的弯腰,“沈惊游倒八辈子霉了有你当表妹。别说头发丝,你离他最近的时候有过吗?他是舍不得打你,怕是他更舍不得见你。若不是顾着亲戚情分,你猜你现在造谣,还有没有命在?”
顾玉珠心如死灰。
她知道自己是强撑着。
心里越想着什么,越得不到什么,编起谎话来,就会越高兴。
表哥根本不喜欢她,看都懒的看她,是她一直做着嫁表哥的梦。
姜芙蕖见她躺在地上不折腾了,又补了一刀,“先别急着心死,还有更难以忍受的身死等着你呢。现在害怕,也太早了一些。”
顾玉珠眼睛发直,“你是不是要骗表哥杀了我?!让我死在我最爱的人手里,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应是不是?!你好毒啊!”
“你只会死的无声无息,谁也不会在乎你。”
姜芙蕖坐好了,抱着暖炉休息,丫鬟便重新塞好顾玉珠的嘴。
一路无话。
顾玉珠又怕又气,挣扎了大半日无法逃脱,浑身疼的针扎一般,舌尖咬出了血,终于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