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铺开业的那一天,热闹非凡。
顾清语让同安医馆的大掌柜,直接过来管了胭脂铺子的事,这里的生意要比医馆的更好,收益翻倍,油水更多。
顾清语心中自有一番计较,自己现在就算和沈砚划清界限,也是没用的了,既如此,何不借势而为,直接用他的人,让他对自己再多几分信任。
顾清语忙着打理自己的生意,加之,宋静姝也出了月子,顾清语便将田庄的大小事宜又交回了她的手中。
宋静姝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吃到嘴里的肉,还能再重新吐出来。
之后的日子里,顾清语也和周檀绍一样,早出晚归。
周檀绍也好像故意和她赌气似的,频繁地留宿于衙门,偶尔归家,也仅是例行公事般地向侯爷与夫人请安,对顾清语的态度,更是冷淡得如同冬日里的寒风。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冰。
不过,周檀绍越是对她冷淡疏远,顾清语越是觉得安静而自由。
她想,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免日后翻脸的时候,彼此放不开手……
两人之间交集越来越少,这份别扭,终究逃不过长辈们的敏锐目光。
楚氏隔三岔五地就把顾清语叫到跟前,提点几句,然而,顾清语面上都是温顺应承,淡淡微笑,偶尔轻声应和,等回去之后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楚氏眼看着说教无用,便直接叫来儿子到跟前,询问道:“当初我让你休妻,你不愿意,我让你纳妾,你亦是坚决拒绝。那孩子,你曾视若珍宝,呵护备至,为何近月余来,却对她日渐冷淡,甚至让她独守空闺?你大哥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偏偏你们两个渐行渐远,哪还有夫妻间的样子。”
她实在是一头雾水,不知儿子这倔强的脾气从何而来。
周檀绍眉眼低垂,许久不语。
楚氏见他沉闷的样子,索性撂下狠话道:“若你对她心生厌倦,倒也无妨,府中再添一位合心意的佳人便是。”
这次周檀绍终于开口了:母亲,孩儿并无此意,更无纳妾之念。”
“你……”
楚氏欲言又止:“那孩子还算乖巧,生意场上也是风生水起。你是嫌她在外面抛头露面了失了闺阁之仪?还是她有何不慎之举,做了什么惹恼你的事?”
“母亲多虑了,她性情柔顺,您最是了解。我们之间,并无那般嫌隙。”
“既是如此,你还置什么气呢?”
楚氏越问越着急,周檀绍以他那特有的沉稳,淡淡开口:“我们的事,母亲就不用费神了,儿子心里有数。”
楚氏眉间愁云更甚,语带无奈道:“你至少今夜得留在府中。你身子还未好,总是睡在外面,三餐不定,万一熬坏了身子,岂不是让娘揪心。”
“是,儿子知道了,儿子往后会常回来的。”
顾清语请安之后,独自先回来了。
他们母子俩要说心里话,她是不方便听的。
回屋备上热茶,再吩咐丫鬟们放好洗澡水,一切妥帖后,她便坐在桌边拨弄算盘对账。
等周檀绍回来,一进门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不禁微微蹙眉。
顾清语见她来了,便停了手,起身相迎。谁知,周檀绍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脱下厚重的大氅扔给丫鬟们,继而又转身去了水房,动作利落干脆,透着几分疏远。
顾清语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后又默默收回。
她见他不理她,便又坐回去做自己的事。
算盘声声脆响,惹得周檀绍没由来的一阵心烦。
顾清语吩咐丫鬟送了一点宵夜,高汤煮熟的鸡丝面,加了些细碎的葱花点缀,清清白白。
“二爷您晚膳在衙门里匆匆解决,想必定未尽兴。不如再吃一点面吧。”
周檀绍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又抬眸看她:“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让丫鬟们先出去吧。”
顾清语见他神情认真又严肃,忙给小翠使了眼色道:“都出去吧,过会儿再来伺候。”
周檀绍沉着脸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凶,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凛冽。
顾清语给他盛了一碗面,又续了一点汤,递给他道:“二爷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吩咐吗?不妨先用些吃食,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怎料,周檀绍轻轻冷笑一声:“东西先不用吃了,我问你,你在城外置办田庄有多久了?”
顾清语才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缓缓放下来,不答反问:“二爷您查我?”
“呵,我何须刻意去查?如今你在京城颇有名气,外面认识你、谈论你的人比比皆是,消息自然是随风而至,不请自来。”
顾清语不慌不忙,淡淡回应:“二爷或许还记得,我说过我手里有些积蓄,想要拿出去置办点买卖,那些田都是我的陪嫁,我不过是遣人细心打理,以求物尽其用,何错之有?”
他在外面审犯人还不够,回到家里还要审她?
周檀绍深深看她:“你若真是个财迷,倒也好说。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顾清语,你在给你自己铺后路,是吧?田庄,医馆,胭脂铺子,每一桩每一件,皆是你精心铺设的后路,对吧?”
顾清语闻言眼波微动。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她避重就轻,淡淡回应:“二爷,这话把我说糊涂了,我不懂。”
“你心如明镜。”
周檀绍每每说话,脸上都有一丝怒气闪过。
顾清语不想和他争执,垂眸又道:“说白了,银子的事只是小事而已。二爷何必动怒,您难得回来一趟,该好好休息才是。”
她说完,起身欲走,免得两两相对,徒增烦恼。
然而,周檀绍的动作却快她一步,他猛地一伸手,精准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五指宛若铁钳,将她牢牢抓住,又以命令的语气道:“坐下!”
顾清语眉心微蹙:“二爷这是要准备对我用刑吗?”
她的语气里藏着淡淡的讽刺,显然并不为他的威严所动。
她顾清语岂是轻易能被恐吓之人。
周檀绍见她还在嘴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随即动作强硬地拉过她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将她牵引至妆台前。
镜中映出两人身影,紧张而微妙。
他自桌上精致的珠宝匣中挑出一个小巧的药瓶,握于掌心,步步紧逼:“告诉我,这是什么?”
顾清语心头一紧。
她平时已经很小心了,但防不胜防,两人日夜相对,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