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绍此刻只想休息。
睡在哪里都一样。
巧心缓缓后退,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二爷今晚真要圆房吗?而且,二爷还是没尝过荤腥呢。
要不是他病了太久,本该是自己先开了脸……
巧心越想越多又大着胆子折回来,站在床边道:“二奶奶初来乍到,心意虽好,未必事事稳妥。今晚还是让奴婢来侍奉二爷沐浴更衣吧。”
顾清语转眸看了看巧心。
这话乍听没毛病,细究起来都是错。
巧心是家生子,从小在侯府做事,在二爷身边三四年,觉得自己也有几分体面了。
“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顾清语当着周檀绍的面,自然要装文静老实。
她含笑发问,巧心屈膝回话:“奴婢巧心,给二奶奶请安。”
顾清语含笑点头,一双乌黑的眼定定望着巧心,过于认真的眼神,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这名字不错。”
顾清语顺口夸赞一句,仿佛她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是处。
既然她喜欢伺候人就让她伺候个够吧。
顾清语转眸看向闭目养神的周檀绍,轻声道:“二爷累了,先去水房沐浴梳洗吧。”
怎么又改叫二爷了?
周檀绍闷闷嗯了一声。
巧心松口气似的,搀扶二爷去水房沐浴梳洗,终于逮到机会说道:“二爷,萧太医叮嘱的话,您还是要听的。”
周檀绍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巧心察觉到他的不悦,忙闭上了嘴。
周檀绍走后,顾清语长吁一口气。
香茗在旁小声道:“姑娘,我看二爷的气色太差了,今晚圆房怕是……”
顾清语听她说话,微微蹙眉:“以前姐姐当着我的面,总夸你聪明懂规矩,没想到你居然这样不中用,多嘴多舌地讨人嫌。”
香茗被她骂得一怔,不敢再吭声。
顾清语让小翠去寻两个煮熟的温鸡蛋,拿来用手帕裹了敷脸消肿。
周檀绍今晚不走,她二奶奶的身份就稳了一半。
若他一个月不走,她在侯府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洞房中红烛摇曳,柔和静谧。
顾清语脱去华丽繁重的嫁衣,换上一身牡丹烟粉绣金宽袖睡袍,衬得她皮肤雪白,白得发光,像个瓷娃娃。
她对镜敷脸,神情不悲不哀,反而有种稚嫩的勇敢。
周檀绍沐浴回来,见她自己疗伤的模样,心中莫名有点触动。
顾清语见他望向自己,下意识藏起了手中的鸡蛋,转身相迎。
周檀绍避讳似的别开眼,似乎不想戳破她可怜的伪装。
他卸下束冠,长发改梳成了髻,略微松散。
不知是不是因为泡澡的缘故,他苍白凌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
巧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脸也红红的。
顾清语看着他们主仆二人,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周檀绍一直愿意不和她圆房,冷淡疏远。如今再看巧心亦步亦趋地追随着他,便知她一早就存了心。
如果今天嫁过来的人是姐姐顾清欢,周檀绍恐怕就不会这么冷漠了。
不过,巧心是楚氏安排过来的人,她暂时还得留着。
顾清语洗去明艳细致的妆容,圆润稚气的脸庞更显柔和,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灵动。
不过,她脸上的五指印也更明显了。
周檀绍默默看她几眼,才淡淡道:“睡吧。”
薄如蝉翼的纱帐一层层放下,丫鬟们识趣退下。
顾清语主动上前,想为周檀绍宽衣解带,然而她到底没有和男人亲近过的经验,一只手才搭上他的腰带,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
周檀绍比她高出一个头,垂眸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只说了一句:“我自己来。”
顾清语识趣后退。
周檀绍瘦削修长的身体像一座高耸的冰山,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令人难以亲近。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在侯府能站稳脚跟,她也不愿和他同床共枕。
幸好,这床还真大呢。
两人先后躺下,各睡一边。
周檀绍佯睡得阖上眼,只当身边没人。
顾清语静静等了许久,见他没有动作,安心地翻了个身,转眸看向帘外朦胧的烛火。
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让她难抑回忆。
顾清语缓缓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不要被情绪左右。
寂静中,人的感官会变得格外敏感。
周檀绍听见了枕边异样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去。
顾清语整个人蜷在锦被里,肩膀起起伏伏,怕不是在偷偷地哭吧。
她在哭什么?
哭白天挨打的委屈,还是哭自己嫁给了一个病恹恹的将死之人?
周檀绍眉头紧皱,幽幽道:“你脸上带伤又哭肿眼睛。等明早请安的时候,便会成为侯府上下最大的笑柄。”
他的声音冷峻如深谷冰泉,每个字砸下来都硬邦邦的。
顾清语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翻身看他。
瞬间,两人的视线交汇一处。
他的眼睛真亮啊,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的一切。
顾清语忙咬一咬唇,疼出点点泪光。
周檀绍见她眼角泛起点点晶莹,又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嘲笑:“这么委屈吗?也是,今儿你因为侯府因为我才挨了打。”
顾清语迟疑一下,软软开口:“不,受委屈的人是二爷。”
周檀绍闻言,深幽的黑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
顾清语吸吸鼻子,坦言道:“我知道二爷钟意的人是我姐姐顾清欢。今日该嫁给二爷的人,是她不是我。”
这种事,还是早点挑明了好。
周檀绍眉心一动。
她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竟不知何为避讳。
周檀绍哑着嗓子,继续嘲讽:“你可真聪明,你们顾家也真是好手段。”
顾清语不再看他冷漠的脸,躺平身子,继续挑明自己的立场:“出嫁从夫。从今儿起,我已经不是顾家的人了。不管顾家做了什么,往后都与我无关。我在侯府能依靠的人,只有二爷一个,所以我的心里只会有二爷,我只会在意二爷的平安喜乐。”
这话半真半假。
打从,踏进侯府大门的那刻起,顾清语就不得不和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她能光明正大地离开侯府,彻底和周檀绍划清界限。
可惜,这门婚事牵扯了太多人,她知道现在管周檀绍要和离书,他万万是不会给的。
周檀绍定眼望着自己的枕边人,听着她那些过于实诚又上不得台面的暧昧话语,震惊又疑惑。
不过,她大胆直言,不卑不亢,听着倒有几分真心。
顾清语知道他没那么好骗,继续柔声道:“二爷不喜欢我不要紧,我只求二爷能好好保重身子,毕竟……”
谁知,话还未说完,一个黑影就覆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沁凉幽香。
这是什么味道?
周檀绍突然翻身压在她的眼前,居高临下,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视着她。
顾清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臊脸咬唇,不知所措。
他的呼吸声很重,热热的喘息吹拂在她的脸颊。
顾清语强迫自己冷静,千万不要慌。可她终究从未经人事,突然与男子这样亲密碰触,难免紧张。
周檀绍看见了她眼里的不安,喘息着将一只手抵在她身旁,又用另一只手扯开她前襟的领口,冰凉修长的手指随之探了进去,惹得顾清语全身战栗。
腻白的皮肤,温软光滑,如柔碧美玉。
顾清语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可是……他行么?
思及此,顾清语双颊绯红一片,不得不大胆开口:“二爷莫激动,身子要紧……”
周檀绍看着她怯怯不安的脸,眸色渐浓,语气却更弱了:“怕什么,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