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山林的温度逐渐下降,冷意侵袭着季扶生。他倒在泥土地上,身体被冰冷的泥土和河水浸湿,他握着男人冰冷的手,不肯放开。
他在仅有的一点光亮中注视着男人被烧焦的脸庞,接着紧闭上双眼,企图隔绝外界的黑暗与恐惧,他的额头靠着男人的躯体,不停念叨着:“睡醒之后,我们一起走出去,你不能丢下我。”
季扶生陷入自我编织的梦境,他努力让自己睡进去,只为那一刻的醒来,男人能如他祈祷般苏醒,带他走出大山。
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耳边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季扶生猛地睁开眼睛,见到一只不知名的小动物在男人的脚边啃食。
他惊恐地大喊:“走开!”
尖锐的声音惊得那小动物四处乱窜,瞬间消失在草丛中,不见踪影。
四周被黑暗笼罩,只有头顶的树林缝隙透出一丝星光,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烟花爆破声。
每响起一声,季扶生就被吓得心头一颤。
男人没有醒来,他的肢体已经僵硬地无法动弹,肌肤也在寒空中变得格外冰冷。
季扶生的心沉入谷底,他望着男人,无助又绝望:“你骗人,你是个骗子!”
心中的怒火化作泪珠滑落,此时无论他往哪边迈出,都是向无尽的深渊而去。
突然间,一声悠长的狼嚎在耳边响起。
瞬间,恐惧涌上心头,心脏扑通乱跳,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这凄厉的嚎叫中紧缩。
“嘭。”固体砸中铁板的声响,紧接着是汽笛声传来。
循声望去,在左前方的草丛中,一盏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那盏灯成了季扶生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毫不犹豫朝那跑去。
走近一看,这不是他父母那辆车,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随着狼啸声愈发清晰,季扶生的逃生技能被触发,他拉开车门,却发现被树干挡住,无法打开,最后只能从车窗的缝隙钻进去。
他的闯入,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他和车里的小动物们同时被惊吓到。他赶走小动物,迅速将四个车窗关闭,之后蜷缩在车厢的角落,用双手捂住耳朵,屏蔽狼啸声。
同时而来的还有饥饿感,他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挣扎许久,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终于,他在后备箱的角落里找到一盒饼干。
理智的弦在脑海中紧绷,一想到自己还要走出这座大山,需要依靠食物。于是,在贪婪与理智的交织中,他仅仅吃了一块饼干,接着将剩余的饼干抱在怀里。
血腥味环绕鼻尖,恐惧一刻不少;他一边低声呜咽,一边自我鼓励。
夜晚的山林,寒风凛冽。季扶生瑟瑟发抖,将座椅上的布垫撕扯下来,裹在身上。
他窝在座椅的角落里,身体尽可能地蜷缩在一起,强迫自己睡着,那样就能让恐惧少一点。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季扶生被一群松鼠吵醒,它们在车顶上跳来跳去,有几只凑近车前窗,好奇地张望着车内。
眼前的景象已经容不得他再有半分自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必须走出去,找到警察,寻求帮助。
盘算好接下来的行动,他抱着那半盒饼干就下了车。
四个车门被周围的树木挡住,他不得不又选择从车窗钻出。
刚一落地,他的脚踩到了一根枯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吓得他心脏猛地一跳,急忙稳住身形,环顾四周。
好在没有任何危险,他才安心下来,他捡起那根断裂的枯树枝,当作防身武器。
天边的朝阳初升,山林间雾气缭绕,面前一轮红日若隐若现。
季扶生回首望向后方的道路,男人静静地躺在河岸边,河水涨了一些,将男人的半边身子淹没。
他看了一眼太阳,鼓足勇气向那男人走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恐万分,仅仅一夜之间,那男人的面容已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露出了骨头。
季扶生被吓得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稳。他慌乱中抓起一把砂石,用力扔向那具可怕的尸体,他骂了一声:“骗子。”
刚说完,他的眼眶中迅速聚集了泪水,他抬手擦了又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放下手中的饼干盒和树枝,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具尸体,抓住他冰冷又僵硬的肢体往外拖拽。
他告诉男人:“妈妈说冬天不要碰凉水,会感冒的。”
说着,视线模糊了起来,他擦去眼泪,再一次用力拖拽。尸体似乎轻盈了起来,他艰难地将男人拖到更高的岸上,拖到明显的地方。
一滩血水顺着土地流入湍急的河中。
他耗尽所有的力气,颓然倒在地上,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他的脸上,不忍心再去看那男人的脸庞,自责道:“对不起,我真没用,救不了你。”
一只小鸟落在了男人的身上,开始啄食他那已经被啃烂的脸,季扶生拿起树枝驱赶小鸟:“滚开。”
他站起身,目光无意间落在了男人焦黑的手背上,有一只皮卡丘,但尾巴断掉了。他怔怔地看着那只皮卡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你争气一点,不要被它们吃没了,不然我找到警察来,他们不知道你是谁。”
再看了男人几眼后,季扶生擦去眼角的泪水,不停说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说罢,他坚定地转了身,朝着太阳的方向迈去。不知疲倦地行走,直到太阳高悬头顶,直到背对太阳。
渴了就俯身掬起小溪的清水喝,饿了就拿出仅存的饼干咬上一口,随着时间的推移,饼干越来越少,最终只能无奈采摘路边的花花草草,以此充饥。
天色逐渐暗淡,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他走了一天,脚下的鞋子已被磨破,留下了一道道血渍。衣服也被汗水浸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季扶生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准备找一处可以遮蔽风寒的地方,哪怕是草丛堆。他穿过一片丛林,视线被几枚白色的物体吸引,他瞬间认出那是蛇蛋。
一种他曾在书中见过的种类,只是此刻紧张与恐惧让他暂时忘记了它的名字。
他转身就逃,奔跑的速度快得几乎要超越自己的极限。直到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他疲惫的身体,才被迫停下。
他走向河流,捧起一口冰凉的水洗脸,平复内心的恐慌。然而,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前方时,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滑落。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