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跟着队伍继续前行,在这期间,她几乎一句话也不讲,至多只和次仁沟通几句。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三天两夜,在第三天下午就从另外一个路口下山回程。但是有位女成员因为走路不注意,崴到了脚,下山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
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一群人还处在森林的腹地,霍不秧觉得成员对路况不熟,夜晚走山路容易出现问题,只好将下山的计划暂停一宿,等到天亮再下山。
因计划有变,多数成员的储备粮都已经吃完了。最后,霍不秧召集大家将自己的储备粮一同分享出来,再进行平均分配。
所有人都打开自己的背包,将剩下的干粮掏出来放在正中间的一块布上,几名年轻的成员凑不齐两个人的分量。
霍不秧打开背包,将自己的所有食物倒在布上,一瞬间将他们几人的分量掩埋。
次仁掏了掏口袋,身上的储备粮少得可怜,他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这一路上太嘴馋了。”
霍不秧安慰他说:“没事,这些东西大家分一分,还是能熬过今晚的。”
正当大家都以为夏竹会不乐意分享的时候,她却大大方方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储备粮,还是全场最多储备粮的一个人。
她冷眼瞅着布上的所有食物,盘算着这十个人能分到手也只是寥寥无几,最多只能扛到半夜十一二点。
若是下半夜没有进入睡眠,估计会很难受。
夏竹伸手捡起其中一个被洁白纸巾包裹住的青稞饼,是次仁给她的,她一直舍不得吃。
她举着饼,告诉霍不秧:“我只要这个,其余的你们分。”
说罢,她拿走了饼,走到帐篷旁,倚着一棵树而坐。她从背包里找出水杯,却发现所剩下的水也不多了。
她咬下一小口饼,轻抿一口水咽下。
摇曳的柴火堆,照射出来的光亮却没有投至夏竹的脸上,她躲在暗处里,整个人变得极为孤寂。
霍不秧把食物分摊,但他没有留自己的份,成员们都把注意力盯在分到手的食物上面,只有次仁和夏竹发现了。
次仁把手里的几片桃干和半块压缩饼干给了霍不秧,只给自己留下一包苏打饼干和一个小面包,但被霍不秧拒绝了。
“我不饿。”霍不秧不管次仁的强硬态度,用着命令式的语气让他停止谦让。
其他人分到食物后,回到各自的帐篷里,在外面可以听到他们彼此压低声线的谈话。
没有人拆穿,各自心怀鬼胎。
霍不秧坐在柴火堆前,把快要熄灭的火焰点燃,又加了一些干柴火进去。
次仁强行把那几片桃干塞在霍不秧的手里,接着快速走到夏竹身旁,又将那包苏打饼干给了夏竹。
夏竹没有拒绝,笑着说了声:“谢谢。”
次仁笑得像个被夸奖的小孩,然后坐在另外一棵树下,吃他的压缩饼干。
夏竹手中的那块巴掌大小的青稞饼,掰了半天也没吃掉半块,她起身走到霍不秧身旁,掰下没动过的那半块递给他:“还你当年泡面的恩情。”
霍不秧接过半块青稞饼的时候,面色呆滞,思虑万分。
之后,夏竹还走到那棵树下坐着,她喝完了瓶子中的水,轻轻抹去嘴角的水渍,转头看了一眼帐篷里的光影,那些女孩子们还在吃东西,夏竹就打消了进帐篷的想法。
风一吹,她顿然觉得身体一阵阴寒,她抬头看着高耸的树木,几乎看不到夜空。
到了半夜,夏竹在浅睡眠中察觉到帐篷拉链的声响,她条件反射般地清醒过来,一只手伸进大衣外套的口袋,抓住那颗从河边捡来的石头,准备随时反击。
帐篷的门被拉开,夏竹刚要砸下的石头,猛然停止在半空。
霍不秧一脸震惊,眼睛往里面瞥了一眼,他压低着声音说:“嘘,你出来。”
他说完就走了。
夏竹放下石头,接着蹑手蹑脚钻出帐篷,她把拉链合上后,朝着霍不秧的方向走去。
次仁醉眼惺忪从帐篷里出来,他揉了揉眼睛,低声询问道:“老师,怎么了?”
霍不秧正坐在柴火堆前,一阵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面前升起,他好像正在烘烤什么,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烤肉味道。
走近一看,霍不秧正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上面串着一只什么动物,没有脑袋和四肢,只剩下被烤焦熟的胴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划拉着上面的肉。
一番操作后,霍不秧又将那只烤得快要焦黑的动物放在一片干净的叶子上,抽出棍子后,他用小刀把肉一点一点剔出来,然后从防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些齿状的绿色叶子,还有一小把野山椒。
次仁见状,眼睛都发亮了,他低声说了句:“老师,你偷偷去打猎啦?”
“它自己出现的,不吃白不吃。”霍不秧抓起一小块滚烫的肉放在绿色叶子上,又掰了一截野山椒放在上面,简单一包,递给夏竹。
“这是什么?”夏竹盯着那只不明动物的躯干,内心生疑。
“雪猪。”
“小野猪吗?”
次仁刚要解释,就被霍不秧打断,他直接将那叶包肉塞进夏竹嘴里:“你不用管,反正吃不死人,我也不会害你,你要是怕的话,直接咽下去。”
夏竹含在嘴里,那阵滚烫的触觉在舌尖上散发,她看着次仁和霍不秧同时吃下一块肉之后,才放心地嚼了一嚼。
一阵微苦又辛甘的味道,夹带野山椒刺激的辣味在舌尖上绽放,没有一点咸酸的调味料,整个味道怪怪的。
雪猪的味道清脆泛甜,夏竹倒不反感,她好奇指着绿色的叶子问道:“这是什么?”
“蒲公英。”
夏竹又问道:“雪猪是什么?”
霍不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再次将包好的肉递给她:“不要再问了,人家为了让我们活命已经够可怜了,你就让它死得安静一点吧。”
次仁举起手电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他起身走到夏竹的身后薅了一把叶子。突然之间,他快速把那把叶子丢在地上,查看自己的手指,又将手指放在裤子上摩擦了几下。
次仁叹气道:“有萨布。”
霍不秧举起手电筒,照射着落地的那把野草,看了又看,他很自然地将手电筒递给夏竹,说道:“打光。”
夏竹接过手电筒,蹲在霍不秧的面前,她定定地盯着他的头顶,触目惊心的几道伤疤,上面似乎没有了毛囊,没有长头发的迹象。
“姐姐,打光认真一点。”霍不秧抬头,盯着夏竹看。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忽然间,霍不秧面目狰狞,一声压低的惨叫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头,也被叶子扎疼了。他和次仁一样,将手指放在裤子上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次仁笑话他:“大意了,刚刚应该仔细一点摘的。”
夏竹将灯光照射在土地上的那堆叶子上,都是绿叶子,一部分是轮廓顺畅的,一部分是稍微浅一点的绿色,带有齿状棱角的。
霍不秧不死心,说道:“这么好的鹿耳韭,丢了多可惜。”说着,他仔细将轮廓顺畅的那部分叶子挑出来,剩余的部分被他一脚踢开。
次仁挑起一片鹿耳韭,用手掌擦拭了一遍,检查仔细后,递给夏竹一片:“试试。”
“生吃?”夏竹接过来看了一眼,刚要放进嘴里的时候,就被霍不秧抢走,他抓起一块肉包在叶子里,又放了野山椒。
夏竹接过来放进嘴里,和韭菜的味道有点相似,又有大葱的辛辣感,不过比这两种青菜要清淡一些。
他们似乎在苦中作乐,慢慢吃完了那只没几片肉的雪猪,虽然没有饱腹感,但至少没有再因为饥肠辘辘而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