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亭阁,客卧成了季扶生的专属。
小黑常待的地方是客厅,但是有时候半夜会扒拉夏竹的卧室房门,它非得睡在夏竹身边才满意。
夏竹对它很是溺爱,在只有她和小黑的那段时间,她从不关房门,任由小黑进出。在季扶生的到来后,她才有关房门的习惯,但又为了小黑,每天睡觉前,总是把房门半掩着,留一道门缝给小黑进出。
这天,夏竹醒来时,小黑还在地板上睡得四脚朝天。
季扶生在房门口徘徊踌躇,从门缝见到夏竹醒来时,他才敲门走进卧室。他的手里拿着一条雾霾蓝色的领带,递给夏竹:“帮我系一下领带。”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发型还特地用发蜡抓过,额头上那道伤疤若隐若现。今天的他看起来比昨天干净多了,即使他每天都有认真洗漱,可是他只有在注重自己形象的时候,看起来是帅气的。
季扶生的容貌,随着他的心态千变万化。
夏竹抓着领带,定了定神,随后坐起身,挪到他旁边,帮他系领带。她问:“今天穿这么正式,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今天有采访,说是荔城电视台的。”
“你不是不喜欢上荧幕吗?”
季扶生咧嘴笑着说:“今天不一样,你记得看新闻。”
夏竹为他系好领带,又帮他把领子整理好,把衬衫肩线抬到更为合适的位置,习惯性地轻扫一下他的肩膀。
他问:“你以前给别人的男人系过领带吗?”
她微微应声:“嗯。”
“谁?”
夏竹思考得认真,然后脱口而出:“很多。”
季扶生目瞪口呆,随后捏起她的脸颊,酸溜溜地说:“你还认真地想了一下,该不会在数都有谁吧?”
小黑睡眼惺忪,低声吠叫一声,接着又睡着了,好像在告诉季扶生不要欺负夏竹。
季扶生松开了手指,跟夏竹说:“这几天保种中心会很忙,你自己好好吃饭。”他顿了顿,悠悠然道:“虽然我很忙,但是你也可以经常打电话来打扰我的,明白吗?”
“不明白。”夏竹掀开被子,下了床。
季扶生急眼了,跟着她走出卧室:“咱们已经结婚了,偶尔帮我在别人面前营造一下,我是有老婆有家庭的人,不是个邋遢单身汉。”
“哦。”
“有事没事就给我打电话,问一下我吃饭了没有,吃了什么;也可以问问我今天忙不忙,累不累……”季扶生拿起沙发上的西装,穿在身上。
夏竹凝视了一会儿,是之前季扶生要求她做的那一件西装,除了试穿那回,她好像还未见过他穿这件西装。
挺合身的,将他的身材和形象衬得更加完美,她忍不住在内心夸奖了自己一下。
季扶生又啰嗦了几句什么,夏竹没有听清,敷衍他一句后,就见他开开心心出了门。
各大娱乐新闻的头版都是季扶生的消息,甚至连上班的路上,也能听到大家在讨论季扶生,从家世到为人,又从事迹到内心。
夏竹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了,哈桑就像是个兴奋的小迷弟,时不时就跑到夏竹面前提起季扶生,被她不耐烦赶走了好几次,他才消停。
夏竹不用自己特地去搜今天的新闻看,就能从同事们和朋友发来的链接消息知道季扶生今天做了什么采访,大概讲了哪些内容。
无名指上的婚戒,夏竹从戴上的那天,就没有摘下来过。是一个很简约的素圈款式,据季扶生所说,是国外有名的珠宝设计师关山作品,全球只有两对。
夏竹盯着它看,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今天的新闻头版。
主持人指着季扶生手上的戒指问:“你结婚了吗?”
季扶生眼眸一弯,眉眼逼人的夺目,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向镜头展示,大方承认自己已婚的事实。
主持人还想再问点季扶生的私生活,却被他一笔带过,故意留下了很大的悬念给观众。
“老狐狸。”
夏竹自言自语地说出对季扶生的评价,晃了晃脑袋,把专注力转回到工作上。
临近中午的休息时间,夏竹接到季振礼的电话,对方发出午饭邀约,说他老人家只是闲着无聊,想让夏竹一同吃顿饭。
电话里,夏竹温声细语地点头答应,却在挂去电话时大口叹息一声。
赶到约定地点时,又是一家夏竹从未来过的高级餐厅。
她对名流上层社会的生活不太感兴趣。在过去,王子云多次邀请夏竹一同参加富人太太客户们的派对和宴会,都被她一一回绝。
要与人周旋,要说客套话,要注意言行举止,要克制自己的真实情绪,要为了大局不拘小节,扮演一个傀儡般的人物。
她觉得太累了。
王子云不同,她乐于混迹在这类名媛身边,学习有钱人家的言行举止,还有生活习惯。
因为,在王中新从小到大的教导和影响下,王子云这一生的使命就是替她爹在商战上开辟一条捷径。久而久之,王子云倒也忘却自己小时候的最初梦想其实和夏竹一样,做一名伟大的服装设计师。
而不是,当有钱人家的太太,花瓶一样的太太。
夏竹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包厢。
这一回,那几个季振礼的随从都在门口笔挺站着,包厢里只有季振礼一个人。
季振礼的指缝中夹着那根玉烟嘴,一根刚点燃的香烟烧得缓慢。他指着旁边的位置:“小夏,坐这里。”
“爷爷,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季振礼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
夏竹刚坐到椅子上,季振礼便收下脸上的笑意,他忽然变得严肃而冷漠起来。
他深吸一口烟,在一阵烟雾缭绕中开了口:“这两天,扶生突然被炒上热搜,我本来还挺纳闷是什么消息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地做新闻。直到我收到消息,说你们的婚姻有问题。”
夏竹不解地看着他。
季振礼把还没抽两口的香烟从玉烟嘴上拔下来,戳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中,他又拿出一根新的,装在玉烟嘴上,重新点燃。
他说:“好多人说你们是假结婚来骗我的财产和投资的,不知道孙媳妇打算怎么跟我解释?”
夏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不畏惧地说道:“毕竟我的出生摆在那里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场婚姻有猫腻,一个不入流的普通人,攀上季家长孙,有流言蜚语也正常。我比较好奇的是,是谁在背后炒作,目的又何在?”
“我也很好奇。”季振礼点燃香烟后,没有抽过一口,就这样让它燃烧着。他继而言语:“实际上,不论是外人,还是季家的人,对你的身份确实不太看好,但扶生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偏执,容不得别人改变他半分,我也只好随了他。”
夏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香烟上,她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季振礼的弦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