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回复,孙月再次融入人群游玩。
小黑兴许是玩累了,趴在沙发上安静地睡觉。夏竹就坐在它的旁边,她觉得太无聊了,从包里掏出香烟盒和打火机,抓起桌面上的一个水晶玻璃烟灰缸往门外走去。
走廊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这一层楼一共有三个home party馆,目前只有一个是开着的。偶尔有服务员走动,进来收拾卫生或是送餐。
夏竹倚着墙壁,点燃香烟。
从牧城回来后,她的思绪一直很乱,尝试过好几回去缕清,但频频失败。时间过去将近半年,她还不知道问题出自哪里,甚至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只知道不对,什么都不对。
透着迷蒙的烟雾,她想起王子川,年少时的王子川。
或许,在现实面前,人是会变的。
也只有这样的说法,能够说服她自己内心深处的疑虑。她并不想再为他找借口,也不想再去念他的好,去对过去一段只存在于自己幻想和滤镜中的感情有过多的念怀。
她只想在迷雾中找到突破口,冲出去,永不回头。
可这个出口,太难找了。
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缸慢慢落满烟蒂。
她不再买那款蓝色烟蒂带有甜味的香烟,而是开始尝试其他,正如她对感情一贯的后知后觉。除了思考感情,她还在思考工作、思考哈桑、思考米娅今晚和她提及的未来。
想得太过入神,旁边站着人也没发觉。
抬眸一看,是季扶生。他捂嘴打哈欠,抱着双臂紧贴着墙壁,问她:“心情不好啊?”
夏竹的声音沉得发闷:“没有。”
“那你干嘛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
夏竹没有说话,深深抽了一口烟。
“居然换烟啦?”季扶生把烟盒抢走,塞进口袋里,又抢走她手上那半根烟,试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怎么总是怪怪的?没感觉出哪里好,还不如喝酒。”
夏竹也不知道哪里好,但就是戒不掉。
半晌,季扶生看着夏竹:“要不我教你喝酒?”
夏竹把烟灰缸递给他,说:“孙月找你,应该是你同事的事情。”
说完,夏竹走进馆内。季扶生紧跟着她的脚步走进去,小黑第一时间冲到他的脚边,之后是孙月找他聊事情,再然后是哈桑,非要拉着他喝酒。
夏竹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家狂欢,他们闹到后半夜,直到个个都筋疲力尽,才决定散场。
没有喝醉的同事互相帮忙送走喝醉的人回家,夏竹最后面对三个酒鬼——孙月、哈桑、季扶生。好在季扶生酒量好,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不同。
夏竹开车送他们回家,小黑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们三人坐在后排,季扶生被挤在中间,一人挽着他的一只胳膊。
孙月跟他哭诉:“……好气人哦,他居然给我送了个山茶花盆栽,一点也不浪漫,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断头花吗?他还送我一盆草,花都不会开,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哈桑一脸痴相:“香香的,好香啊。”
夏竹时不时盯着后视镜,看到季扶生不耐烦的脸色。她说:“忍一忍吧,不是谁都跟你一样酒量那么好的。”
季扶生叹了口气:“但这未免也太差了吧!”
把孙月和哈桑送到家,已经凌晨4点了。
季扶生坐在副驾驶座上,已经呼呼睡去,小黑同样在后排困得眼皮直打架。
汽车稳稳停在阳光小区门口的停车位上,夏竹转头看了一眼季扶生,又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几颗星星闪烁着。她放下车窗,窗外的风是温热的,和车内的凉风碰撞到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在季扶生的口袋里找出烟盒,倒出一根点燃。
街上一片寂静,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听清。
夏竹出奇地一点也没觉得疲惫,反而精力充沛。直到一根烟抽完,季扶生才醒来。他看了一眼周围环境,睡眼惺忪迷糊道:“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熟了。”
季扶生定了定神,看着外面的天:“今天星星真多。”
小黑低吟一声,仿佛在跟他说再见,随即再次入眠。
过了一会儿,季扶生才下车。夏竹刚准备起步开车,只见他转身兜了回来,两只手臂搭在驾驶座窗门上,弯下腰身。
夏竹疑惑地看着他,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他那双丹凤眼上。她总是不自觉地看他的眼睛,常常在这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看到点波澜,她问:“落东西了吗?”
“虽然这个行为挺卑鄙的,还很不道德,也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但是我现在就是非常好奇一个问题……”季扶生低眉一笑,好似在打什么算盘。
“什么问题?”
“你喝一口洋酒会醉,喝一口啤酒也会醉,甚至吃了用料酒焯过水的排骨也会醉,你的酒量到底是有多差?”
夏竹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却见季扶生的双眸漾起笑意,他猫着身子钻进车里,左手温柔而有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贴向自己,热烈而勇敢地吻了她。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夏竹措手不及,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她才知道要反抗,而这时,季扶生已经松开了她:“有感觉吗?”
她质问:“你发什么酒疯?”
话一落,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覆上她的唇,深深地吻着她。季扶生掐着点,趁她火气上头怔愣时,顺势擒住她的双手,又问了一遍:“有感觉吗?”
夏竹明白他的意图,无奈叹气:“没感觉!别发酒疯,快回去。”
季扶生仿佛小孩子发现了宝藏,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夏竹的脸上,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平时不知道,但现在,你可以认为我是坏人。”
“行了,快回去吧,天要亮了。”
季扶生松开了她的手,满脸笑容,透着无尽的喜悦,他转身挥了挥手,走进小区。
夏竹回到兰亭阁时,天微微亮了。
一进屋,整个人倒在沙发上,睡意全无。她点了一根烟,坐在落地窗前,街道上的路灯逐一熄灭,只剩下天边的一抹深蓝色,被旁边的橘色光芒渐渐占据。
一根烟抽完,她揉了揉头发,走进卫生间洗漱。
那天早晨,夏竹睡得很不踏实。她做了很多个梦,梦见荒诞的山川河水,梦见马背上的男人,再次梦见坟前的小女孩。
她梦见自己被牵着上山的情景,她一路很平静,没有哭闹,没有叫喊,任牵她的人带着她上山,将她放在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