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姣只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污水:“这的确是我的,不过不是给崔衍的。”
“那是给谁的?”
“是……”
她哑然。
——是给崔清禾的,是为了问清先帝和崔夫人私相授受的事……
她踌躇半晌,说不出口。
谈襄冷冷扯动着嘴角,看向她。
“谢元姣……”
他缓缓走近她,伸手,扼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却以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乞求道:
“我爱你的,你能不能也给我一点爱,哪怕只有一丁点。”
“就算……就算是将我当成了崔衍的替身,你为何不能分一点爱给我?”
他的眼底蓄满泪水,绝望地看她。
“我想要的只是你一点真心。”
四目相对,情绪交杂。
两颗赤诚的心却隔着血肉。
谢元姣怔怔看他,解释道:“我和崔衍……”
话音未落。
他的唇落下,阻断她的话,狠狠攥取她口中的一切呼吸,肆虐又疯狂。
谢元姣喘不过来气,被迫拽住他的衣领,双腿无力。
可这个吻还在逐渐加深。
谈襄的手掌牢牢禁锢住她的身形,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身,像是要将她揉碎。
她的唇又麻又肿,几乎快要窒息。
再也忍不住,她推开他,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眼中含泪。
“谈襄!”
“你如果将我关在关雎宫,我一定会恨你的!”
谈襄脸上现出一道清晰的红印。
他怔怔感受着发麻的痛,企图压下心里的痛,可却只是徒劳。
他转头,看向她,平静道:
“那就恨我吧。”
“谢元姣,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什么我都不在乎。”
“那孩子呢?!”
谢元姣忍着心口痛意,用最不愿意提及的“筹码”,开了口:“这孩子你也不想要了吗?”
谈襄看着她良久,缓声道:“谢元姣,我不喜欢孩子,可因为这是我与你的孩子,是我们爱意的象征,所以才会心生期待惊喜。”
“若是你不在了,我要这孩子有何用?”
“你不想要,那便不要了。”
他垂眸,为她理好发丝,哑声道:“我只要你。”
谢元姣惊诧看他,头一次看到了谈襄隐匿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冷漠疯狂,偏执阴鸷。
她忽然绝望地意识到,哪怕没有这个孩子,她此生都无法离开他。
哪怕等到三年后,父亲也不能将她带走。
他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谈襄看着她沉默,嘴角泛起自嘲的笑。
他轻声道:“明日我让太医给你看看,今夜好好休息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下腹上,犹豫着想触碰,可却还是颤抖着收回了手。
“这孩子……留不留,你来决定。”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房门大开,窗外雪下得很大,几刻钟就已经落满了厚厚一层。
四周隐隐露出几个侍卫的身影,直挺挺站着。
谢元姣看着那道玄色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夜中。
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坐在地上。
门外流烟带着哭腔,小跑进去。
“娘娘,您何时有的身孕,怎么不告诉奴婢?”
她将地上的谢元姣拉起,道:“地上凉,娘娘快起来。”
谢元姣被她拽着,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纷杂的思绪终于清楚了些。
她猛地抬首,拽住流烟的手,道:“有人暗算我!”
“是……”她只想了半瞬,便得出一个名字,咬牙道:“是萧太后。”
“崔衍绝不能死,你给父亲递信,让他联系崔家救崔衍!”
流烟不解,劝她:“姑娘,崔公子当初那样对您,您就别再管这件事了,若是被陛下知道,不知会怎么想呢。”
谢元姣摇头。
“他不能死,更不能是陛下所杀,否则就中了萧太后的计。”
“姑娘……奴婢不明白。”
“你不用想那么多,告诉父亲让崔家救崔衍便是。传信时一定要小心!若是被陛下发现,恐怕崔衍明天就得人头落地。”
谢元姣捂住有些疼的脑袋,神色越加凝重。
从关雎宫一路离开的谈襄,并未回承乾宫,而是径直去了地牢深处。
崔衍被牢牢绑着,一身白衣全是脏污。
谈襄脚步发沉,缓缓走到他身前,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厌恶和憎恨。
半晌后,他冷冷启唇道:“朕真想剜了你的眼睛。”
——那时,这世上只有他一人长这模样了。
崔衍手腕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却丝毫不惧。
“若是想要我的命,陛下只管杀了便是。”
谈襄冷嗤出声:“你当朕傻吗?”
“杀了你,让玉娘恨朕一辈子?”
“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一间地牢里隐隐传来几道微弱的声音,不像是正常人的说话声,更像是从鼻腔中发出的呻吟。
身旁有侍卫上前禀告道:“陛下,三皇子又晕死过去了。”
谈襄浑不在意地抬首道:“让人再喂些补药,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崔衍瞳孔紧缩,三皇子意欲行刺,从祭祀后便被抓回了宫里。
外面都说他早已被赐死,原来是被关在这里。
数月已过,到底有多少仇怨,要下如此狠手?
他终于有些慌了。
“陛下难道忘了,你答应过玉娘不对我动手的吗?”
谈襄冷冷嗤笑,抬眸扫他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他痊愈不久的右手手腕上。
“当初朕用箭射穿了你这提笔的手,伤应该还没好全吧。”
崔衍的右手动了动,里面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恐怕此生他都要与笔墨无缘了。
谈襄面庞被幽幽烛火照着,透出几分骇人的阴冷。
“正好。”
他勾唇冷笑:“将他的右手给朕一点点敲碎。”
“记住,别见血,落了把柄可就不好了。”
在场狱卒暗自倒吸一口冷气,悄悄打量了崔衍好几眼。
这人是谁啊?陛下怎么比对三皇子还要狠?
可嘀咕归嘀咕,狱卒还是立马拿了铁锤,跃跃欲试。
这种活计极其考验手上的功夫,落得稍微重一点,皮肤上就会留下印子。
崔衍右手被紧紧绑着,一点也动弹不了,额间豆大的冷汗迅速滴落在地。
而谈襄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底阴郁之气终于消散几分。
很快,地牢内传来生闷的,沉重的敲打声,和无法抑制的,尖锐痛苦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