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谢元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开。
谈襄再也支撑不住。
在漫天雪中,瘫软在地。
他紧捂住胸口,积压在心间的一口淤血吐出,与地上的雪花混杂在一起,割裂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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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谢元姣回了客栈。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崔衍迎面走过来,将手中的香包递给她。
“玉娘,将这香包放在床头,入夜能睡得安稳些。”
谢元姣看着他浑然不知的脸色,垂眸淡漠地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香包。
“不必了。”
崔衍嘴角笑意一僵,踌躇着小心问道:“怎、怎么了?”
“是,是陛下不允吗?”
她摇头,语气生疏冷淡:“不是。我不想要罢了。”
“如今我已嫁人,男女有别,你还是离我远些。”
崔衍身形踉跄了下,竟不顾旁的,拽住她的手臂,眼眶泛红地问。
“为什么?难道如今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了吗?”
她皱眉,声音更冷:“崔公子,你逾越了,我如今是宫中玉贵妃,臣子与妃嫔间的礼数你难道不知?”
崔衍看着她淡漠的眼神,酸涩涌没喉间,终究放下了束缚她的手。
“以后我会注意的。”
谢元姣看他一眼,径直抬脚上了楼。
流云站在房门口,愕然道:“姑娘不是去医馆了吗?”
她一言不发,直接进了屋,又将房门关上,躺在了床上。
……
垂在空中的指尖应是被箭弦划到了。
指节间现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洇成一片。
她仰着头,眼神呆滞无神。
门外响起流云关切的呼唤声:“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元姣依旧沉默着,落在她肩上的雪此刻已浸湿了衣裳。
彻骨寒意瞬间侵袭着她的身子。
她感到全身上下发麻,连移动一下都困难得紧……
只有眼睛是湿润的。
泪珠无声落下,湿了她脑袋下的大片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傍晚。
她撑起无力的身子,勉强坐在床边,抬眼看着又暗又闷的四周。
她最是不喜待在这样压抑的地方,于是缓缓移动着身子,燃起一根烛火。
又将手放在烛火旁,那冷硬的手终于感到些微暖意。
门外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谈襄扶着墙,站起身,犹豫着朝着里面唤道:“玉娘……”
谢元姣的神色木然,唇丝毫未动。
谈襄靠在紧闭的房门前,全身的衣裳都湿透了。
他捂住嘴,猛地咳嗽着。
被压抑着的咳嗽声还是传到了谢元姣的耳中,她终于缓慢地移动视线,看着门外那一道身影。
“玉娘,我、我……”
谈襄想解释,却无法将自己洗刷干净,话涌起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伸出手,轻触着门,只能道:“冬日了,等在雪前回京成婚,明日就要出发了。”
门内的谢元姣听着。
成婚,与他吗?
她唇边泛起嘲弄的笑,缓慢地,僵硬地挪到床边躺下。
方才被她暖了一片的地方,此刻全然冷了下去。
整个被褥都染上了冬日的寒意,她睁眼躺着,从身到心都被冻得难受。
……
第二日晨起,谢元姣打开了那道房门,迎面遇上的是在门外苦等了一夜的谈襄。
谈襄脸上泛着异样的红,眉眼恹恹低垂着。
见到她出来,却不敢上前,只能轻声呼唤。
“玉娘……”
谢元姣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似的,略过身前人直接下了楼。
一旁的流云左右看看,不明白陛下和姑娘间发生了何事。
思索半刻,咬着唇,连忙下去追她家姑娘。
“姑娘,可要用膳,外头雪刚停,待会还要赶路,吃些东西吧。”
谢元姣顿下脚步,站在楼梯上,抬眸出神地望着外面素白的天地。
一夜之间,好似万物都被裹上了一层雪。
她低声道:“嗯,用膳吧。”
说完,便径直往一楼的木桌而去。
流云总算松了口气,让店家多上些饭菜。
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一碟肉包……
谢元姣用了些热粥,抬起筷子本想夹包子,可看着上面的油光,顿时没了胃口。
流云看着她,皱眉问道:“姑娘怎么了?”
谢元姣摇头:“没什么。”她又挤出笑:“趁着现在雪停,还是快些赶路吧。”
她捂住嘴角,掩饰般咳了咳,拖着虚弱无力的身子上了门外的马车。
桌前的流云看着桌上还剩下大半的饭菜,心里泛起一阵疑惑。
从楼上收拢箱笼下来的来福凑到她跟前,张口道:“流云姑娘,怎么还不走?”
流云回过神:“这就走了,陛下呢?”
来福叹了口气:“昨夜在门外站了一夜,衣裳湿透了,方才我劝着才换下,一会就下来了。”
客栈外,谢元姣独坐在马车内,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在门外站了一夜……
她目光微动,数种复杂情绪最终化成一片落寞。
从客栈走出的谈襄站在马车前,眼神落在被帘子遮挡住的隐约人影上。
抬起的手又垂下。
最终调转脚步,抢过姜庄手中牵着的马,直接翻身上去。
姜庄诧异看他:“公子,你不坐马车了吗?”
谈襄紧抿着唇,沉默着。
姜庄来回看看,立刻会意,无奈地叹息一声,只能另寻新马。
桥镇距离京都没有多少路程。
哪怕地上尚有积雪,至多两日便能抵达。
谢元姣半靠在马车内,唇色惨白。
哪怕盖了厚厚一层毛毯,也暖不起来。
流云见她脸色不好,连忙道:“姑娘,您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看着这般虚弱?”
谢元姣又想否认。
可流云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满脸严肃问道:“姑娘您说实话,您是不是有孕了?”
谢元姣哑然,怔怔看着她。
流云大惊:“在桥镇时,奴婢问那大夫,大夫说了半天,含糊不清,只说是风寒时,奴婢便觉得奇怪了。”
“这几日见您半点荤腥都沾不了,这才敢确定。”
“姑娘,您为何要瞒着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