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附近的电话所。
久违的白斯言的声音缓缓从电流里来,依旧冷冷,薄情,“还以为你多情深,就要认着个顾承璟,至死不渝的,还反过来同我们作对。现在想明白了,不就好了。男人总会变心,热上头也不过一时半会,不可能一辈子。更何况是顾家那种名门子弟,还是钱银可靠吧,妹妹。”
“这些钱,够你下半辈子安安稳稳了。我也不是什么狠心的大哥,会让你吃不好穿不暖,我私人会再给你一份嫁妆钱。找回顾三,你也是救了白家一命了。”
“辛苦了,这几年。”
“不过,在他那,你应该也得了不少吧,不然你也不会......”
话略讽刺,隔着哒哒电流,都能听见轻松笑意。
裹着围巾,娟秀面目全都掩盖在了里头,只露着一双眼睛,白舒童提着电话,面冷,偶尔会警惕旁边靠近的人,她也不想和白斯言多说和纠缠,“款,你汇到这个地址来,三天内我要见到。”
白斯言应允。
原先还以为这个妹妹傻,现在却确确实实地觉得,这个妹妹真的是白家血脉,够狠绝,够现实,也同他一样,利益至上。
他不再冷讽,在电话里大方,嘴边抽着烟,吩咐着下人去拿烟灰缸,吞云吐雾间,也问,“你之后要去哪?”
白舒童冷回,“不知道,你也不是真想知道,也别硬着头皮问了。吴妈妈说供词纸,得你说了暗号,旅社才给,快给我。”
白斯言半无奈,半笑,难得关心一句,不被接受,他说,“说不定是别人想知道呢,你也真是白家一个冷血模子刻出来的,怎么同我一点信任没有。”
白舒童听了心里发笑,这些陈年烂芝麻的事,她已经可以无动于衷了,忍着说,“我不是白家人,你之前就毁过一次约,我们哪里能谈信任,只有实际利益。”
白斯言那头掸掉烟灰,换了个听电话的姿势,翘脚,笑,“倒也干脆,但这次,妹妹,我真没骗你。顾三已经回了南京,并让他家老爷子招呼了父亲,婚事是确定了的。等他审查庭出来后,这事也成了。”
白舒童没应。
白斯言又问,“供词纸都给了你,我们是两清了,能言而有信,不会来婚礼上闹吧。”
玩笑话,可是却很认真。
若是她敢,是能宰了她的狠。
“你绝对找不到我白舒童。”白舒童抓着电话筒,咬着牙,同白斯言,说,“但我警告你,还有你们白家人,最好把秘密藏一辈子。”
那头嘲讽笑意并没有消,依旧在揣摩她,说道,“妹妹,你还有情啊......”
不听对方再有的冷嘲。
“没有。”
她直接挂了电话,转出了电话所。
要了想要得到的东西,白舒童一把火在车站外烧了那张缠了她四年的枷锁,见着那张纸烧黑,彻底化为灰烬。
她才算松了半口气。
吴妈妈见着那张纸没了,眼神里蔼蔼雾,提着个皮箱,也裹得严实,密不透风的,也多说不了什么,愁云惨淡地看着白舒童。
面前的二姑娘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也似乎没有。
吴妈妈心里实在也装不下太多的事,不多问,她坐在要开的车列上,看见个穿制服戴袖章的,都能紧张得垂下眼眸。
还有些东西,最后的交易,白舒童要给吴妈妈。
是一本日记,还有给白曼露的一封信。
“如果审查还需要证人,让她把这些东西背好,去应付。”
吴妈妈拿过,点头应承。
都不用问,也知道白舒童肯定将在云南两年的点滴都写好了。
至于那封信,依照白曼露的性格,若是知道了白舒童同顾承璟已经行了夫妻事,估计得气疯,连看都不会看。
但是这也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吴妈妈决心去香港后,交办了所有东西,便回浙江老家去。
以后什么也不管了。
火车呜呜在鸣。
多日没出现在温泉山庄的马先明知道了消息,跑来火车站,跑进了站内,头上帽子都飞了,也来不及捡,一节节车厢看过来,找着,看到了他们,在外头敲了窗。
里头的两人正在说话,交办着东西,没留意。
马先明见状,叉腰更急,更看到了车站人员已经准备要锁闸门了,就快跑了几步,寻着一个还没关的车门,拉着铁栏杆,爬了上去。
走到了白舒童他们的座位边。
他气喘吁吁地赶走他们的同座人,与白舒童坐一边。
问,“你怎么没有同那军官一起走?”
白舒童目光里诧异,没想到马先明会出现在车列上,往车道两边看了一眼,没再看到其他,眼瞳里才恢复淡淡,说,“母亲过世了,我去香港送送她。”
“香港?”
小桌上就放着刚检的车票。
马先明拿了起来,咽下疾跑过来的燥,略生气说,“那怎么是反方向,而不是去越南海防或者河口?”
“明哥,你别管了,回去吧。”
马先明在桌上拍下车票,拨拨出了汗的发,然后四周扫了下,也都是人,说话并不方便,他拉起白舒童到车厢之间的连接处,问,“你给我的信和款,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管外头红绿旗已经挥了,车已经要朝北开。
低声同白舒童说,“我马先明能把那秘密藏一辈子,你大可放心,不用给我那么一大笔钱,来封我口。你是我的义妹,那畜生那么对待你,他活该。”
吴妈妈跟着过来,就怕马先明激动下,会多说什么,一走近,转身,真的听见在说这件都想永远埋在地底的事情。
她吓坏了。
还赶紧推搡了马先明,拍他肩膀,急说,“你要害死她吗,别再说了,你快下车去。真为了她好,一字半句从今以后都别再提了。”
马先明转头,还没问到想问的,“可......”
他被捶着,目光还是放在白舒童身上,眼眸皱着,问,“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换了车次车票,是要做什么?”
车里人来来往往,见着他们在门口拉拉扯扯,目光略在他们三人身上停留,白舒童敛紧着心神,摇头,说,“没有其他意思,明哥,那是我原先应承你的老婆本,香膏厂股份都转让了,那是你的一份。还有多的,是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得你帮着童年和童心打点,给你备着的。”
听着她的话,像是不会再回来了。
马先明更要问清楚了,“不是,舒童妹子,你到底要去哪,还这么不告而别的。”
白舒童浮笑,轻松说,“没有,我要回南京,得去找军官长的。只是我还有点私事要先去趟武昌而已。”
“真的?”
“嗯。”
马先明收到大笔款子,心里着实慌,更怕白舒童会心里崩溃而做傻事,但是好像看起来也不像,她很冷静,风雨未侵。
他扒拉着门框,盯着白舒童看,仔仔细细地看,想找出端倪,耳边,吴妈妈还在让他下火车去,吵吵嚷嚷的。
他抓起了老婆子,眼底划过狠厉,不耐问,“舒童妹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妈妈也不想回忆那天的事,颤颤而答,“当然是的,早就劝开她了,真别再说了!”
马先明略微才宽了点心,看向白舒童,也都不敢再次回想那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