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童惴惴不安,又在周末的时候被邀去了一场中西女塾同学会,她在上海已经熟背了白曼露的一切,包括熟记学校地图、同学、老师......
可等人到面前了。
问着她,“曼露同学,毕业会上,我们一起吹的长笛,校歌那谱子你还记得不,能写一份给我吗?在市面上,我都找不到。”
中西女塾的校歌,她背得滚瓜烂熟,甚至中英两版,都会。
但是,要她写谱子。
她能唱能识谱,可是这种凭唱调写谱子的本事,她没有。白曼露自小学长笛和钢琴,虽然不精,但是因为长期训练,能听音写谱。
白舒童则是初中时才加入教堂学钢琴,半路出家,摸不出来。
聚会是顾承璟带着她来的。
本来是说带她吃白俄人开的餐厅,结果在餐厅里却是“意外”有中西女塾校友的聚会,当中就有白曼露的同届同班同学。
就那么巧。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他脸色平静,交叠着腿,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打量着她。
对上了目光后,他微挑了眉,亮了眼眸。而她则凝眉笑着答了那热情来邀她同聚的同学,“好呀,我回去写一写。”
她也就彻底地确认了。
顾承璟那天的确在船上叫她童童了,不是做梦。
“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白舒童盯瞥了顾承璟一眼,他分明试探她才带着她来这间白俄餐厅的,于是她继续若无其事吃着鱼子酱面包,假装轻飘飘地说,“衣服穿得少了,有点冷。我要你的衣服,可以吗?顾三哥哥。”
只要他不说破。
她就能继续装下去。
最多也就是白家小姐和他多了一段闭口不提的记忆,她不承认罢了,他难道还知道她们原是不同人吗?
顾承璟扫了一眼他搭在旁座的西装外套,语气里失望,又淡淡是威压,说,“衣服可以给你,可怎么办呢,我不喜欢你喊我顾三哥哥,童童。”
尾音加重了,没人的时候,他就叫她真名。
听得白舒童心跳无法藏。
她极力镇定,又装着天真苦恼,问,“那叫什么好?”
“你说呢?你以前叫我什么。时间也不久远,也不需要我提示你吧?”
顾承璟招了人来,付款也给了小费。侍从拉了椅子,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提起那件外套轻搭在了她身上,俯身说,“我还得回基地去,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声音低,像在玩,又仿佛在告诫她该适可而止,该好好说说明明是上海的白家小姐,怎么会在邱宁被人追赶着,又被人叫另外的名字。
他给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可是白舒童还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待他出去了,白舒童觉得事情也不能再拖,就推了旋转门,也跟着出去,吩咐了司机要跟着顾承璟到空军基地去。
路上途径了商业街,她想起了他吩咐过最近有上级的检查,她于是又吩咐了司机在一处服装店里停了下来。
暮色降下,紫红云霞在飘动,空军基地里正在进行着“两复”训练,即昼间和夜间复杂天气的飞行。
上级进行结果的检验。
顾承璟在一旁做报告,介绍盲降和仪表着陆等训练技术要点,言语间都是军人的简练,不带一丝拖沓,使得长官一边看着跑道上的飞机落降,而频频点了头。
上级仰望天空的视线回落,拍拍他肩膀,“可以啊,小顾,这中校位置,除了你,还有谁。”
顾承璟承着肩边的力,眼瞳如墨,心想,画大饼谁不会。
大队更换新飞机的饼,怎么不见你画得爽快。
他浅笑了下,黑瞳里已经预谋着上级来,再谋划多几架新机,于是引着满意演练结果的上级进机棚,去看看,他们修了数百遍满是战斗痕迹可以退休的老古董飞机。
各大航空队的队长,都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小方也拿着审批件早在一旁候着了。
等司令部的上级要走的时候,他们恭恭敬敬地敬礼送人走。
汽车在道上彻底地扬尘而去。
顾承璟叉了腰,瞬间黑瞳又阴鸷冷漠。
这次他还没骂出口。
旁边的卫兵小方先说,“还得我们派人去参加运动会,拿了奖上了报纸,再给我们多几架新飞机。可真是老狐狸。”
顾承璟冷哼了声,点头赞同,“可不是。”
他抄兜回办公室,本来打算敲诈个五架就好,结果就只批了一架,现在指望不上上级,就打算从外头想办法,正在思绪着该找哪个企业资助。
肩膀沉沉地,他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头,灯却开着,他抬了眸,就见一瘦小的人影,穿着一身军装,戴着船形帽,从书架边转了身来,背着手,甜笑无比。
那笑容,轻灿得,像要将人溺进去,共在酒窝里沉沦。
还有谁。
是他的另一只小狐狸。
还说,“顾三哥哥,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