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山城出事后,云缺与闫罗几人前往查看,留下花不谢坐镇司天监。
花不谢在司天监等得心神不宁,后来实在坐不住,赶往八山城,半路遇到回返的铁浮屠,这才得知经过。
花不谢听闻众人受伤被大祭酒带走,急忙折返皇城,来到学宫。
她并非学子,一直等在外面,正好看到云缺出来。
得知闫罗李玄驹身受重伤在回春殿治疗,花不谢担忧不已,求云缺带她进去探望。
司天监的六位弟子,如今大师姐昏厥不醒,二师兄三师兄又被重创,花不谢实在担心。
云缺找到学正,说明缘由后得到通融,带着花不谢前往回春殿。
路上,云缺问道:
“司天监有没有变化,吕青回没回来。”
花不谢疑惑道:“师尊出门了?我不知道,今天没见到师尊。”
云缺道:
“正好你来了,有些话,得对你们说清楚。”
云缺带着花不谢来到闫罗与李玄驹的病房。
房间不大,干干净净,两张病床上闫罗和李玄驹有气无力的躺着,前者疼得直皱眉,后者一个劲哼哼。
“师兄!”
花不谢眼圈泛红,站在病床前紧咬牙关,神色充满内疚。
闫罗强撑着笑了笑,道:
“小伤,死不了,我与你三师兄要在学宫住一阵子养伤,司天监那边,老四你辛苦些,师尊怕是伤得也不轻,你在家里多多照顾师尊。”
李玄驹虚弱的道:
“师尊要是问我们,就说伤势很重,丢了半条命,至少半年才能回去,我的俸禄你记得帮忙领了,等我回去再给我啊。”
花不谢连连点头答应。
随后想起云缺路上说的话,花不谢问道:“你刚才说有话要对我们说,到底什么事?”
云缺看了看三人,道:
“吕青,早死了。”
一句话,听得三人神色巨变。
李玄驹惊声道:“师尊战死了?巫族实在可恶!”
花不谢颤声道:“师尊,居然陨落……”
闫罗愣怔过后,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一把抓住云缺问道:
“什么叫师尊早死了?云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师兄一直拿你当亲师弟对待,我们是一家人,有话不妨明说。”
云缺叹了口气,道:
“二师兄,你们的师尊其实不是吕青,而是魏墨城,吕青在当年妖都之战过后,便已经被魏墨城夺舍,魏墨城以吕青的躯体与身份留在司天监,这次巫族现世,便是他在背后推动所致。”
云缺没提巫神碑的事,只是将吕青的真面目告知闫罗李玄驹等人。
毕竟这几位都是吕青的弟子,瞒着他们,容易今后再次被吕青利用。
还是挑明为好。
闫罗的目光变得暗淡下来,沉沉一叹,李玄驹神色复杂,躺在病床不吭声。
花不谢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一时难以承受这个噩耗般的消息。
吕青,是三人的授业恩师。
哪怕吕青战死,对闫罗几人来说也能接受,毕竟修行之人注定要经历凶险。
可是授业恩师,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这种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闫罗花不谢这些司天监弟子,对于传承,是很看重的,现在他们的感受是被欺骗,被利用。
原来司天监弟子这个名头,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了,就可以随手丢掉。
闫罗这时候才发觉,当时在八山城的时候跟随吕青出战,吕青自始至终没看他与李玄驹一眼,更没动用任何手段帮着两人防御。
他们这些弟子,犹如跟随将军出战的小卒,可有可无,没人过问他们的生死。
病房内沉默了良久。
云缺开口道:
“魏墨城此人心狠手辣,幽人是他的试验品,司徒盼晴也是。”
李玄驹闻言一惊,道:
“老五不是出门寻找灵材了么,师尊亲口对我说的!”
云缺道:
“司徒盼晴身上融入了一头五阶朔风蝠,她已妖化,上次我与花不谢追杀的那头,就是司徒盼晴……”
话没说完,李玄驹惊怒交加:
“老五死了?她还是个孩子!魏墨城这个混账!我跟他势不两立!”
花不谢猛然站了起来,惊声道:
“怪不得……怪不得那头朔风蝠明明有机会杀我,却没动手!原来是五师妹!”
说完这句话,花不谢眼角流下泪水。
她始终想不通,为何当时那头蝠妖会放过她,如今终于得知真相。
闫罗猛地砸了下病床,痛苦的闭上眼。
魏墨城不仅夺舍了吕青,伪装这么多年,暗中还害了幽人与司徒盼晴。
以自己的弟子作为试验品与妖融合,如此恶人,简直是恶魔!
“司徒盼晴没死,我在北域见到了她,她与身上的蝠妖被蝠王分割开来,成为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为人身妖魂,一为妖身人魂,我把她带了回来,就在学宫里。”
云缺将司徒盼晴的遭遇讲述一遍。
三人听得惊诧万分。
花不谢抹干眼泪,道:“没死就好!五师妹一定能醒过来!”
闫罗松开了拳头,道:“有学正帮忙启蒙,五师妹定可逢凶化吉,元神归位。”
李玄驹龇牙咧嘴的道:“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害我们白担心一场,我心里现在还七上八下的,早晚做病!”
云缺道:
“我本来没说完呢,被三师兄你打断了后面的话。”
李玄驹支吾两声,不吭声了。
确实是他刚才大呼小叫,打断了云缺后面的话。
云缺沉声道:
“当年魏墨城一手挑起妖都之战,害死我爹娘,这笔账,我早晚会找他算个清楚,到时候还望两位师兄莫要阻拦。”
闫罗道:
“云缺你放心,我们与魏墨城再无师徒之情,再见面,便是敌人。”
李玄驹道:“要不是打不过他,我现在就想砍他脑袋!把大师姐害得人不人,妖不妖,把老五害得差点魂飞魄散,这种畜生,实在该死!”
花不谢冷声道:
“从此我们退出司天监,不再做魏墨城的爪牙,与他一刀两断。”
云缺道:
“魏墨城估计不会再回来了,司天监,是大晋的司天监,不是他魏墨城的司天监,我希望二师兄伤好之后,能接替监正之位,帮牧青瑶稳定江山。”
闫罗沉吟良久,点头道:
“小师妹是皇帝,我们当师兄的自然要帮衬,我可以暂代监正之位,只是师兄修为不足,怕是难以胜任。”
云缺道:
“二师兄的修为不低了,大晋之内没多少五品,如果嫌境界低,你可以快点修炼嘛,司天监那么多资源,不用白不用,你修为越高,我们越有依靠,今后大晋全靠两位师兄撑着了。”
闫罗同意下来,不过李玄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掉坑里了。
别人是打个巴掌给个红枣,云缺一贯的手段是先给个红枣再打个巴掌,打完了还拿绳子把你捆在磨盘上天天拉磨。
云缺与花不谢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
李玄驹撇嘴道:
“用人的时候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切,不用的时候就成了表师兄,云缺这小子,油滑得很。”
闫罗苦笑道:
“他经历的苦难,比我们要多得多,不学得油滑如何生存,前朝斩妖司留下的独苗,将来走得一定比我们要远,我会一直留在司天监,帮帮小师妹,顺便看一看云缺究竟能达到何种高度。”
“我看他四品也就到头了。”李玄驹道。
“绝对不止,他身上有一种我们所欠缺的东西。”闫罗目光凝重起来,低声道:“那种东西,叫执着。”
李玄驹想了想,改口道:
“最多二品,还能高到哪去!他要是能达到一品,我把驹字改成驴!就叫李玄驴!”
闫罗瞥了二师弟一眼,道:
“李玄驴,听起来好像也不错,这下我更对云缺将来的造诣,更感兴趣了。”
离开病房后,云缺将牧忍也受了重伤的消息告知花不谢。
花不谢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要去看望。
来到牧忍的病房,花不谢吓了一跳。
牧忍浑身白布的状态,实在骇人,不知道的以为他早已咽气,就等着下葬呢。
确认牧忍还有呼吸,花不谢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眼圈又开始发红。
牧忍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声音后睁眼一看,见是花不谢,两个眼珠立刻晃动起来,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开不了口。
嘴巴都被包上了,牧忍说不出话来。
云缺在旁边道:
“他伤势最重,浑身骨头断了一大半,估计难以好转,人已经废了。”
花不谢听完缓缓坐在床头,握住牧忍的手,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
牧忍见花不谢哭了,立刻将愤怒的目光瞪向云缺,那意思是你小子别瞎掰,我伤势是重,但没到废掉的程度,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云缺看到牧忍的目光,没去理睬,继续煽情道:
“他现在成了废人,腿骨彻底粉碎,下半辈子估计只能瘫在床上,出门得抬着走,他不想拖累你,让我别把消息告诉你,今后不再相见。”
花不谢哭得愈发伤心起来。
云缺声音悲痛的继续道:
“出战之前,他曾经对我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你为妻,现在他成了废人,看完,你就走吧。”
花不谢抬起头,望着牧忍坚定的道:
“我嫁!只要你没死,残废也好,痴傻也罢,你永远是我夫君!”
云缺朝着牧忍挤了挤眼睛,咱这妹夫当得,够义气吧!
当了次最无耻的月老,云缺不再打扰两人,离开病房。
临走前,云缺看到牧忍悄悄朝他挑起了大拇指。
大舅哥这次彻底服了,对云缺这个妹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事成双,云缺大婚之后,牧忍距离大婚也不远了。
到了皇宫,云缺看到满朝文武汇聚在金銮殿,一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牧青瑶坐在龙椅上,坐立不安。
见云缺安然归来,所有人长出一口气。
云缺大致说明情况。
得知巫族出世,群臣惊呼不断,吓瘫了好几个,又听闻大祭酒抵达,局面转危为安,群臣纷纷长出一口气。
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山岳力士行进的闷响在皇城里听得一清二楚,整个天祈城的地面都跟着震动好久。
等群臣散去,牧青瑶急忙抓住云缺的双手,仔细询问经过。
除了巫神碑真正的去向之外,云缺将全盘经过给自家娘子说了一遍,最后道:
“岳父已经没有大碍,等会儿咱们一起回学宫去探望,顺便把你的学正令牌领到手。”
牧青瑶并没有因为云缺的讲述而安心,反而眼神变得愈发担忧。
“没事了,我们逃过一劫,别担心。”
云缺笑着揉了揉牧青瑶的头,道:“过两天我要去大唐走一趟,晦心禅师临终前托我去大唐送封信,你知道大唐的国姓是白,我娘也姓白,正好去大唐打听打听我娘的消息,没准儿还能找到些在世的亲人呢。”
牧青瑶始终俏脸苍白,紧紧抓着云缺左手,声音颤抖的问道:
“这链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