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五日后。
墨言从殿外匆匆进来,快步来到宇文衍近前。
“陛下,青鸟有消息了!”
说着,取出一个火漆封印的竹筒。
“快译!”
小皇帝一摆手,出声道。
情报组织的所有文字信息传递,都采用数字密信的方式。
墨言小心翼翼地取出密信,打开后看了一眼,随即从书架上取出一册《论语》。
把数字和不同书页上的文字对应,很快就把内容译了出来。
这时。
站在一旁的观看的宇文衍也知晓了一切。
爨氏真的反了!
而且扣押了陈王宇文纯!
好胆!
到底谁给爨氏的勇气,竟敢在天下一统的时候挑战朝廷的底线?
“宣政事堂诸卿和兵部尚书进宫议事!”
宇文衍心中有气,却是脸色如常,波澜不惊。
确定事情原委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很快。
六位大佬便随墨言走进上善殿。
看到小皇帝左手抱胸,右手轻捏下巴,凝望着大周舆图。
“臣等参见陛下!”
“众卿来啦,坐吧!”
宇文衍闻声回过头来,示意六人入座。
“陛下,是不是西南有消息了?”
毕王宇文贤担心王叔的安危,有些迫切地问道。
“爨氏果然反了,陈王被扣,暂时生死不明……”
宇文衍说着,随即示意墨言把译出的情报给几人过目。
“岂有此理!”
“爨蛮大逆不道,不知天高地厚,气煞老夫也!”
蜀国公尉迟迥见爨氏真的反了,瞬时吹胡子瞪眼,气得哇哇直叫。
郯国公王轨,郕国公梁士彦两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们都是追随太祖创业,南征北战的马上将军,从来没有把西南蛮夷放在眼里过。
盘踞“南中”的大族,都是从中原地区过去的汉人与当地土着融合,形成的家族。
爨氏便自称是东汉班固的后裔。
黄巾起义时,为躲避战乱,迁居南中,慢慢成了当地豪强。
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平定南中,“收其俊杰治理地方”。
其中就有孟获,孟琰,霍弋,以及爨氏的祖上爨习等人。
爨习后来还率领南中精锐随诸葛亮北伐,参加了着名的街亭之战。
“诸卿以为应当如何处之?”
宇文衍将三位老将军的神情看在眼里,开口问道。
“回陛下,朝廷待爨氏向来不薄,一切军政皆由其自处。”
“而今,非但不思皇恩浩荡,反行叛逆之举。”
“臣以为,当以王师镇之,以示天朝之威……”
之前第一时间劝谏小皇帝不要轻动兵事的乐运,竟率先提议用兵。
“爨氏作死,臣附议!”
“没错,干他丫的!”
“这群瘪犊子,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梁士彦,尉迟迥,王轨三人一听,正中他们的下怀,立即出声附和。
“陛下,爨蛮竟敢对九王叔下手,夷族之罪也!”
毕王宇文贤自然是同意出兵的。
竟敢挟持当朝王爷,与朝廷作对,这些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启禀陛下!”
“在尚未明确陈王下落的情况下出兵,会不会让爨氏狗急跳墙……”
颜之仪沉吟片刻,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陈王的下落正在探查中,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回。”
既然是扣留,那陈王暂时应该无性命之忧。
宇文衍说着,给了众人一安定的眼神。
而后又道:
“西南广袤之地,自秦汉起便归于中原王朝版图。”
“然,羁縻管辖之策让南中长期自成一体,与朝廷貌合神离。”
“这便有了爨氏称霸西南两百余年,如今更是不奉正朔,背离王道……”
宇文衍指着大周舆图上黔中道,云南道的区域,娓娓说道。
东晋十六国和南北朝时期。
中原地区长期战乱不止,无暇顾及南中。
爨氏既无意,也无力参与中原争霸,只希望偏安西南,好好做一方土皇帝。
于是采取了“外奉中原王朝为正朔”的策略。
形成“开门诸侯,闭门天子”的割据事实。
中原王朝之所以对西南实施羁縻统治,除了成本高,难度大的原因外,主要还是统治阶级瞧不上。
西南之地,天无三日晴,地无七尺平!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认为蛮夷地域,民智未开,山高路险,瘴气横行,环境恶劣。
属于利用价值极低的荒芜之地。
“陛下,您是打算像交趾一样,朝廷直接管辖?”
诸位大佬早就清楚,小皇帝对于羁縻之策很是不屑。
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想到陛下是不是准备将爨氏连根拔起,由吏部任命流官治理?
几人交换眼神,义国公乐运开口试探性问道。
“那是早晚的事!”
“不过,饭得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步子迈大了有可能扯到蛋!”
小皇帝的话引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到现在也没搞明白,陛下为什么能时不时能冒出一些好笑至极,却又颇有几分道理的诙谐话来。
随后。
大周朝廷位高权重的几个人,经过两个时辰的商议,确定了对西南用兵之事。
同时制定了一系列详细章程。
黔中道,云南道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大变。
待到大佬们离开,宇文衍起身回到大周舆图前。
指着西南位置对一旁的李药师问道:
“药师,若是由你领兵平定西南叛乱,你当用何战法?”
李药师闻言眼睛一亮,内心顿时活跃起来。
自从灭陈之战后,他对行军打仗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加上郧国公韦孝宽的刻意提点,军事素养更上一层楼。
“回陛下,西南瘴气横行,地形山高路险,行军艰难,不宜分兵作战。”
“臣以为只需围困昆州城,而后逐个吃掉前来增援的叛军即可……”
李药师思虑片刻,指着舆图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围点打援?”
小皇帝一听,不由脱口而出。
李药师不愧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唐军神”,此法确实是一计良策。
若是按部就班,兵分几路,攻城拔寨,大军势必疲累不堪。
一旦染上瘴疾,肯定造成大批量的非战斗减员,得不偿失。
“好一个围点打援!”
“陛下一语中的,恰如其分,臣正是此意。”
李药师对自己的能力向来都是信心十足。
但在陛下面前,却总有被压一头的感觉。
“要是昆州城以外的叛军按兵不动呢?”
宇文衍暗自点头,接着又追问了一句。
“昆州城一破,爨氏核心力量消失殆尽。”
“其他地方势力失去主心骨,焉能翻起浪来?”
“朝廷只需“武力打击”加“归顺免罪”双管齐下,便能使其土崩瓦解,只不过麻烦些罢了……”
李药师思路清晰,话语间也没太把反叛的爨蛮放在眼里。
这就是中原人士发自骨子里的傲气。
不过,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蛇无头而不行,人无头而不群!
一旦爨氏高层被清理,再背上个叛逆的罪名。
他们在南中地区的统治地位马上就会崩塌。
其他家族、豪强为了自身利益。
别说为爨氏拼命,不踩上一脚都算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