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单洗漱完,抬脚出了营帐。
营地周遭到处都弥漫着烤肉的香气,连不远处的西吐浑都来了人查看,瞧见那矗立在马车上的“陆”字旗,这才退了回去。
商队众人都喜气洋洋的,看见陆英纷纷问好。
岑娘子托着一盘烤好的骆驼肉走过来:“姑娘尝尝。”
陆英没胃口,可不忍心拂了岑娘子的好意,犹豫片刻还是用匕首插起一块,却在要入口的瞬间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两人都奇怪地看过来,陆英放下匕首,抬脚走到了烤肉的架子上,这骆驼太大,是分了几块来烤的,她挨个看过去,才在一条后腿上看见箭孔。
“姑娘,你在找什么?”
日升凑过来,见陆英不言语,也跟着看了一眼,瞧见那箭矢留下的痕迹,也跟着沉默了。
半晌她才语气复杂地开口:“兴许,是凑巧遇见了。”
她声音低了些,“昨天的话他肯定听见了,就算在这环境里不敢做什么,可也没必要花这么大力气再做这种事吧?他图什么?”
陆英也想不明白。
她本以为今天会有一场硬仗的。
“我去见见他。”
她不习惯被动等待,既然摸不透虞无疾的意思,那就主动去谈谈吧。
可环视周遭,别说虞无疾了,就连单达和他的府卫也没在,她只好去营帐里寻,还不等到跟前,就瞧见一群人坐在营帐门前歇着。
见陆英过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陆姑娘。”
动作间身上还不停地有黄沙掉下来,带回那头骆驼,可见是花了他们不少力气。
陆英颔首回礼,“少师可在?”
单达大约是听见了动静,连忙掀开了帐子:“在在在,姑娘请。”
可陆英一靠近,他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半分都不敢往跟前凑。
陆英没在意他莫名其妙的举动,低头进了营帐,虞无疾歪在床上看《西域图志》,见她进来稍微坐正了身体:“怎么来了?”
这还是陆英第一次来找他,虽然猜到了是为什么,但还是有点高兴。
“倒碗水,滤干净一些。”
单达连忙答应着出去。
“不用了。”
陆英立刻拒绝,将短刀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听说少师昨天回去寻短刀了,我特意送了过来。”
虞无疾心下一叹,他不想提昨天晚上的事,但陆英不愿意放过。
想装傻都不行。
他将短刀拿起来,重新别在后腰,目光习惯性的在陆英身上一扫,没瞧见自己送的那把匕首,其实打从大火决裂后,他就没再见过那东西,可他也没敢问。
“我那些话说得的确冒昧,你别往心里去。”
他斟酌着开口,试图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少师。”
陆英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那声音冷淡,听得人心头都缩了一下,他不自觉看过去,却对上了一双比声音还要冷淡的眼睛。
“咱们开门见山吧。”
陆英说得干脆,可听在人耳朵里,便莫名多了几分不耐烦,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虞无疾忽地想起昨晚听见的那句“恶心”,好一会儿才答应一声,“好,开门见山,你想说什么?”
“背后说人是非,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对,少师不妨提出自己的条件。”
虞无疾觉得脑袋疼,他就知道陆英是要说这个。
可脑袋疼过之后,就是满腔的苦涩和无力,他定了定神:“陆英,几句闲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陆英默然,现在不放在心上,不代表以后。
但这次她没拆穿,斟酌片刻才再次开口:“其实少师家大业大,就算日后这商路打通了,也需要人来照料管理,俗话说得好,做生不如做熟。”
单达还是送了热水进来,但见气氛不对,又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陆英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却没打算喝水,而是继续开口,“陆英不敢与少师门下奇才相比,可说起对这里的熟悉,也由不得陆英不托大说一句,旁人也比不上我。”
她这话说得明白,她不介意投在虞无疾门下,替他做事,只要能保住这条商路就好。
她自诩是有几分本事的,却不知道能不能入虞无疾的眼。
“少师意下如何?”
见虞无疾迟迟不表态,她再次开口,指尖却碰到一点凉,她垂眸一看,就见桌子上多了几个果子。
那果子表皮有些皱巴,大约是放久了的缘故,但仍旧能看出来看出来当初采摘的时候果肉饱满,长得极好。
“昨天在西吐浑和人要的,尝尝吧。”
虞无疾将果子推了过来,脸上有点懊恼,“本来想昨天给你的,事情一乱就忘了,没想到才一天,就有些干了。”
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是稀罕东西,大漠里的果子,比水源都稀缺,哪怕陆英一向食欲不好,此时口中也生了津液,险些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些什么。
好在理智及时回笼,她侧了下头,这果子珍贵,她还是别占人家的便宜。
“其实朝中官员,大都与民间商贾有来往,少师应当也需要……”
“陆英。”
虞无疾无可奈何地打断了她,“我虽不是个君子,可也别把我当成小人来对付,我没那么龌龊,不会用这种事算计你。”
那话中的苦涩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听得人心头紧缩。
可陆英一个字都没信,她不信虞无疾,以后都不会再信他。
她的神情太过明显,刺得虞无疾下意识侧开了头,却没开口,眼下顺着陆英的说辞承认,是缓解关系的最好办法。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被误会。
他琢磨着还想再说点什么,外头却忽然骚乱起来,明明是早上,可天色却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两人面对面,却几乎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陆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沙尘暴,沙尘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