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缰绳的手捞了个空,虞无疾停在原地,再次侧头朝马车看了过去,两人的确上了同一辆马车,直到车队启程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先前难受的时候,连他靠近两步都得派人来拦,现在……
他收回目光,重新抓住了缰绳,却迟迟没将马匹解开。
“孤男寡女的,这不是真的要办喜事了吧?”
身边忽然响起了嘀咕声,虞无疾侧头看去,就见单达躲在马后,探头探脑地朝马车在看。
“胡说八道什么?”
他拽了下缰绳,生生将活扣拽成了死扣,脸上却并无表情,“带着这么多人北上出关,多的是琐碎事情,两人说得应该是公事。”
“那公事为什么不请主子你过去?”
单达一语中的,噎的虞无疾半晌没想出话来反驳,倒是想起了另一茬,“不是让你别露面吗?又凑过来干什么?”
话里恼羞成怒的味道太重,单达后心汗毛都竖了起来,却很是无辜,“属下也想躲着您走,可这不是马拴在一起吗?”
这两匹马还都是他栓的。
虞无疾选择性忘记了这一点,他木着脸看他:“我数到三。”
单达连忙扯开缰绳,催马走了。
虞无疾吐了口气,去掰扯那被自己拽成死扣的缰绳。
“主子。”
单达小心翼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解扣子的动作一顿,指节咔吧响了一声。
单达脖子一缩,看了眼两人之间一丈远的距离,这才拍着胸口继续:“属下是想劝您一句,别认死理,青州不喜欢她这么能干的姑娘,可外头的人喜欢啊,您要是再磨磨蹭蹭的……”
“你要我说几遍才能懂?”
虞无疾咬牙,“我又不是禽兽,不可能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动心思。”
“……您这嘴是真硬啊。”
单达这会儿倒是不怕了,看着他由衷道,“这酸味都飘出二里地了,还不承认……”
虞无疾眯起眼睛。
单达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却是一梗脖子,“行吧,那属下回头就去准备着贺礼,看这架势,指不定一回青州,人家就要喜事给办了。”
话音落下,他拨转马头,朝前面的队伍追了过去,却没敢继续骑马,而是找了辆马车藏了进去。
虞无疾却被他气得手一抖,缰绳越拽越死,已经完全没了解开的可能。
马车一辆辆在他身边走过,随行的府卫困惑地看着他,却又不敢上前询问,眼看着整个车队都走远了,才有人迟疑着上前,一阵马蹄声却传了过来。
日升跳下马背,抬手抱拳:“见公子没有跟上,姑娘遣我来问问,可是有何处不妥当?”
虞无疾扫了眼死紧的扣子,抬手一拳砸断了那碗口粗的树,将缰绳从里头撸了出来。
“没事,走吧。”
他翻身上马,很快就不见了影子,府卫也立刻追了上去。
在马蹄扬起的灰尘里,日升看了眼树干的断口,轻啧一声,也催马追了上去。
因着人太多,这天陆英没再进城,就在城外扎了营帐。
虞无疾十二岁从军,自然知道在野外扎营要注意什么,索性带着府卫沿着营地去巡视,却远远就看见了陆英。
他们显然想到了一处,都来巡视了。
只是陪在陆英身边的人,就有些碍眼了。
原本日升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可自从和萧栖时会和,日升就不见了影子,由着对方陪在陆英身边。
看得出来,这主仆二人……或者说,整个陆家,都很信任他。
虞无疾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他是不怎么会在意旁人容貌的,倾国倾城也好,貌若无盐也罢,在他眼里都一样,身为一个上位者,他只在乎对方有没有才能,好不好用。
可萧栖时这个人,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容貌。
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他不得不承认,这人实在是生得好,好得他都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样一个人,站在陆英身边……
单达那句“很般配”忽然浮现在脑海里,他心头猛地一坠,像是被人抓住心脏,狠狠捏了一把。
“这里草木高大,倒是适合做个陷阱。”
陆英的声音传过来,萧栖时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陆英也没回头,似是猜到了他的反应,自顾自往前。
虞无疾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两人走来的方向。
府卫不是单达,不会说些废话,见他退也立刻跟着后退了一步,将路让了出来。
等两人走远,虞无疾才走出来,在方才陆英说过的地方做了个陷阱,既能拦人,也能警戒。
可脑子里那句般配却始终挥之不去,更可恶的是,他又想起了单达那句阴阳怪气的准备贺礼,他本就心烦意乱,这下更是越想越气,索性将人从营地里薅出来,胖揍了一顿。
单达一阵鬼哭狼嚎,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虞无疾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嚎了。”
他都没用几分力道,叫得这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杀猪了。
单达委委屈屈地闭了嘴,可就算如此,虞无疾心里也没有多畅快,反而仍旧沉甸甸地喘不上气来,他其实知道,单达只是随口一说,是他入了耳,上了心,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他对陆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如今只剩一根弦绷着,随时能冲破束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
他抬手搓了搓脸颊,沉沉地叹了口气。